【也青】道心不静夜未眠（三部曲已完）

风歌低唱

不知道lof上的外链能活多久，把旧文搬一搬吧。
按照时间线顺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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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心

王也才上山那阵儿，有天在院里练功见着师爷。师爷问他为何而来，他心想莫不是怕他道心不坚，就说自然是为修道而来。师爷摇摇手，说这就不对了，跟着指指院子，说道可不在这儿。
好几年之后王也被武当除名，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当年心里头偷偷藏的那条自我膨胀的小船儿，怕是老早就给师爷看了个底儿掉。
以及他哪儿像他自己以为的那样是为修道而去。他明明是为躲清静去的。

※※※

什么时候开始对诸葛青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这事儿王也自己也没搞太明白。没辙，他就一零经验新手，传说中的青春期都好似喂了狗。
这倒也不能全赖他。毕竟生在那么个家里，打小儿见惯了风月场上的种种套路，看烦了连电视剧都演不出来的狗血情仇，只觉得那些个由过剩的多巴胺招起来的轰轰烈烈跟腻腻歪歪，到头来都不过一场自找麻烦，他王也修的是自在逍遥，哪儿有工夫去趟这档子浑水。
后来想想，神TM自在逍遥，根本是弱水三千还没取着他内瓢。何况取上来他才回过味儿，敢情自己还是个弯的。
成吧。
道法自然，要他承认自己弯并不难。难就难在他那一瓢，好像……是直的。
其实罗天大醮之后，王也压根没想过还能再见着诸葛青。狐狸说要上武当找他，可狐狸的话哪儿能当真，再说他又回不了武当。所以他以为甭管是不是客套，他俩都得天涯陌路，顶多不过互成一条备注躺在对方通讯录，过个十天半拉月忘了是哪位，连上来电显示的机会都不会有。
结果没成想他前脚才到北京，诸葛青后脚就追了来，明摆着欺负他没钱打飞的。
成吧。
最开始王也是有几分忌惮来着。诸葛青这人，一看就是个不消停的主儿。麻烦，危险，没事别招惹，惹上没好事。他也大体上猜得着他来是想干嘛，只是这事儿说到底还是他王也自己的锅，小小地教训了一顿猛升官仨人，也就没脾气了。
不过等完了事，他倒觉得自己真欠了诸葛青一句该说的。再怎么不乐意承认，也改变不了他那时就快要给挫败感跟无计可施的焦虑感淹死的事实，而诸葛青来了，陪着他给他出主意帮忙，还氪了回命，所以管他什么别有用心，那是他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他想说有你在真好，真的。
可惜，尚未开窍的王道长被蜜汁自尊限制了表达能力，还没等他拉下脸来说这句酸话，诸葛青那夯货就招呼也不打地一溜烟跑去了碧游村。
成吧，现在欠两句了。他还有句mmp也是非讲不可。
然后他就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当着一个心怀不轨的陌生人把弱点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倒了个干净，生怕人家不惦记；又是怎么如同石乐志般出了那么个随便开价的馊主意，就为把人留下来。
再后来想想，这特么不就是二见钟情。
成吧。

王也是不知道它是打哪儿开始的，但他知道它是从哪儿变得不可收拾的。以及要命的是，他好像还能看见哪儿是它的尽头。

张楚岚以为他睡得香，没人了解他做过几回恶梦。回回在梦里看着那堵脆弱的火墙在跟前燃烧，只要一发坎字就能灭得了，可他硬是如同中了乱金柝，怎么都动不得。
不是不想动，而是没有用。有生以来他头一回尝着这么绝望的滋味，绝望得心都木了。
他救不了诸葛青。
他想这是劫呀，本该他一个人扛起来的劫呀，现在却逼得诸葛青连命都要搭给他了。
风后奇门逆了天理，破了生克定数，如今返来的报应，就是他纵使灭了这把火，也渡不了这一劫。
不是死劫，是情劫。
回归本源交出风后奇门，也许就能将原本的祸数转移回自己身上，而因此成为贻害天下的罪人——王也望着火墙背后那个模模糊糊的白色人影，想着为他我心甘情愿。
以及这一瞬间最让他感觉遗憾的竟然不是天下苍生，而是我还没有跟他讲。
讲什么？mmp么？
王也醒了就爬起来偷偷摸摸去看诸葛青，结果看见他对着碧游村最水灵的上根器一通尬撩，然后给人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出房门。
完球儿，好想揍他怎么破？急，在线等。
还有，想跟他说我也喜欢你，虽然不是你喜欢我的那一种。
后来揍倒是揍了，该说的还是一句没说。
王也想这真不赖他。谁让他也是头一回见着这么洒脱自在，像是终于挣脱了束缚破茧而出的蝴蝶一样光彩夺目的诸葛青呢。他那头黛蓝的狐狸毛儿给他一顿暴打折腾得乱七八糟，脸上还沾着那口土河车的后调，可那照亮了整片林子的笑，是王也这辈子知道的最好看的东西。
栽了，彻底栽了。
走的时候狐狸十分嘚瑟地搂着名叫傅蓉的上根器妹子朝他挥手，而王也看进眼里的却只有他一人。
真好啊，他想，他真好。能这么喜欢一个人，真好。
可谁成想还没过去多少日子，他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王也是从罗天大蘸48群里知道诸葛青带傅蓉回兰溪老家这事儿的。
先是藏龙爆出来的八卦，圈了【蛰你】问这就算定了吧？跟着不等正主露面，陆玲珑枳瑾花风星潼贾正亮就先刷了好几个屏的“恭喜”、“撒花”，连小火神都冒出来说了句哟嗬总算有高人把这狐狸收了大幸大幸。
王也拿出吃奶的劲头，好歹按住了自己那一脑子想要丢个青青草原表情包上去的冲动。
碧莲私他：老王你没事吧。
王也正风中凌乱着，也没心思琢磨这孙贼是不是知道什么，按了关机就把手机扔出五米开外远。
没事……个P啊！他这儿还想着来日方长得慢慢儿研究怎么套狐狸，对面儿恨不能连崽儿都惦记着要下一窝了？不带这样儿的！
可是冷静下来想想，要真是这样，他也没辙。诸葛青从没表现出像个弯的，王也也没自信有本事能给他掰弯，以及就算他弯，也pick不到他头上来。
王也想过进内景问一卦，到最后还是没敢。他倒不怕问出来的光球大到他砸不开，怕的是压根不会有光球出来给他砸。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可谁知道当初他下山改了诸葛青的命数时，是不是早把这仅有的一条生路也都掐断了。
单箭头指对了人，运气好能变成双箭头。可他的单箭头指向了一阵风，一片镜花水月，并且这一回，再没有一只狡黠贴心的小狐狸会捏着他的手，说让山人给你指条明路了。
所以。
成吧。
……不成！
忍一时越想越气，王也愤愤地拍张大床而起，从地板上捡回手机，打开APP订机票。
这都什么事儿！他懵懂了半辈子，好容易看上一个人，就这么无疾而终也太憋屈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而他王也不想做一只哑巴蝉，苦等数十年总算见着了亮，却要在光明之下死得一声不吭。
天道好轮回啊，不就是飞蛾扑火。劫数还是报应，都是他本该受着的。
何况即便瞒着诸葛青，他也没法再跟他继续做朋友了。
红尘洗心，红尘煅性，一颗没有经历过红尘打磨的心哪来得那么坦荡，看着心上人与别人同宿同飞，还能护持得住那份清静。
其实最让王也铁了心的，是他并不觉得不跟他做朋友诸葛青会有什么损失。
诸葛青那么招人喜欢，多少人排着队等着跟他交好。他王也又没优秀到哪儿去，可不就是有一个不多缺一个不少，更何况诸葛青想要的他一样儿也给不了，不想要的倒是硬给他塞了一车。如果说有生之年遇见诸葛青花光了他所有运气，那诸葛青遇见他……
王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那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曾经以为招惹上诸葛青会没有好事，可实际上却是他给人家招来了一堆坏影响。所以他想即便这趟釜也破了舟也沉了到头来人没准还是落不着，然而借这机会要是能把念想断了把这桩不该有的因果绝了的话，多少还算是够本儿。

※※※

兰溪没有机场，王也只能先在杭州落地，再一路从金华赶去诸葛八卦村。饶着是一大早的航班，折腾一圈到了村口也已经将近傍晚了。
人倒是好找，压根不用问。王也下了旅游大巴，就瞧见村口挨着一片荷花池的地方好几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正剥着莲子聊天，跟着一眼就认出了中间的诸葛青。狐狸穿着身儿素气大方的青灰麻布长衫，坐在池子边上言笑晏晏，整个人漂亮得跟幅画儿似的，想看不见都难。
傅蓉也在，还是她头一个留意到了王也。愣了几秒钟之后，姑娘拿胳膊肘杵了杵旁边诸葛青的侧肋。接下来，一双半睁开来泛着粼粼水光的桃花眼就这么撞进了王也的视线。
四周围一下子安静了。
王也怔怔地瞧着，不知怎的眼眶都开始发涩，就觉着好像是隔着数不尽的烟海岁月、浩荡光阴，遥看一段找寻了几生几世的尘缘。
真真的一眼万年。
诸葛青瞧上去倒没他这么神叨，微微挑起一侧的眉稍，扭开半个脸轻笑一抹，两眼就又眯了起来。
他往傅蓉那儿凑了凑，小声说了句什么，顺带把手里剥好的一颗莲子喂进她嘴里。傅蓉缩缩脖子，笑得一脸阳光。
俩人长得都好看，一副小情侣亲密互动的模样也拉不来半点仇恨，反倒赏心悦目得很。不过对于王也来说，那就像是往平静的湖面上突然扔了一坨土河车，漾起的浪花一下子掀翻了他那条脆弱的小纸船儿，他呛了一口，发觉那浪头的味儿还是酸的。
成吧。
王也大步上去，一头扎进那一小撮人里，二话没说捞起诸葛青的腕子拽上就往外走，没顾得上理会傅蓉或者其他人的反应。反正就那么一下下，他想。最多超不过五分钟，他的初恋以及诸葛青的劫难，一切的一切就全都game over了。
他是这么琢磨的没错儿。
然而风后旗门照样是旗门，王道长的flag也是立来打脸用的。字面意义上。
“我知道这事儿你不大能接受得了，跟你说了咱俩就只能掰了。可是不说，我憋得慌。”
俩人拉扯着到了村子边上，诸葛青一路老老实实，没嚷也没挣。找了片儿僻静的空场，王也放开他的手腕，吸口气酝酿了几秒钟。
“诸葛青。我……”
结果对方并没等他说完，直接照着脸糊了他一记右勾。
“你知道？？”他瞪着比开显像心法更大的大眼灯，气得呼哧带喘。“你知道个鬼！”
这一拳来得猝不及防，王也脚底下发飘，噔噔朝后退了两步。诸葛青没用炁，更没使他拿手的八极，光是抡着胳膊不讲章法地往上撞，饶着王也拳脚比他厉害也还没醒过味儿来，下巴上跟着又挨了一发。
“你什么都不知道！”
再一发。
“你不知道我内景乱成什么样！不知道我嫉妒你快要发疯！不知道我因为了你还有了心魔！”
一连串地喊出这几趟，诸葛青泄了气似的塌下双肩，拳头软绵绵地掉下去，张开，再抬起来，捂住自己的脸。
“……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他嗓子沙沙地，小声地说着。
“我那么喜欢你的，王也。”
王也的心按捺不住地砰砰撞动，直起腰来抹了把嘴角渗出的血，一句废话也没再多讲，上前拽开狐狸捂脸的腕子，照准那两片苍白打颤的嘴唇发狠似地亲了下去。

※※※

当年师爷问他为何而来，他说是为修道而来。师爷摇摇手说这就不对了，指了指院子说道可不在这儿，然后指了指他的心口窝。

道在这儿啊。
在你心里。
于是这天站在洇红了大半个天空的晚霞底下拥抱着诸葛青，王也揣着一肚子沉甸甸的满足感，长长地出了口气。
找到了啊。我的道和理。
“不过那什么……青，是我先喜欢你的哎。”



fin.

风歌低唱

不静夜

王也拎着水杯走出哪都通总部大门时天已经全黑，一看表，哟嗬，都八点一刻了。
“我说老张你这不行哈，”他扭头朝背后招呼着。“一个报告愣能磨叽上俩多钟头。加钱。必须加钱。”
“诶哟，您老还在乎这俩钱儿啊？”离他两三步远的地方，张楚岚把脸拧成一张皱巴巴的表情包，手指装模作样地挠着眼角。旁边的冯宝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俩，举着根棒棒糖不紧不慢地舔着。
“那可不，家里还一祖宗得养活，”王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珍稀动物，金贵着呢。”
正说着，手机在他兜里叮地一响。张楚岚的处男神经才被喂了口隐形狗粮，这会儿顿时警铃大作，可到底还是没能摁得住作死的八卦心。“怎么着？老青查岗？”
王也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了翘，没理他这个茬。
碧莲的野生嗅觉倒是准得一逼，中海三少认养一级国宝【蛰你】刚发来一条微信：什么时候回家啊老王？附带表情比心心。
王也点开对话框打了几个字，想了想又都删了，把手机塞回口袋，抬头还是跟张楚岚说话。“没什么事了吧？”
“没了没了，”张楚岚摆摆手，好像巴不得他赶紧消失似的。“对了，老青伤怎么样了？”
“好得挺快的，估摸着再养几天就能拆石膏了，”王也说着，脚底下加紧了点速度。“这些日子不让他出门折腾，可把人闷得够呛。”
“啧啧，”碧莲咂了下舌头。“成吧。等老青好利索了我请吃饭，回头问问他想吃什么。谁叫咱占用他家道爷宝贵时间了呢，就当赔个礼了。”
“没意见，”王也笑笑。“不过道爷时间好说，老青时间你可别瞎占，熬夜对皮肤不好。”
“诶哟我去，”张楚岚扶额。“王三少爷您可行行好吧。得得回见。”
他的车停得跟王也有段距离，于是仨人在停车场入口分成了两路，冯宝宝一言不发地跟在张楚岚背后，朝王也举了举手里的朗姆酒味棒棒糖。说来那糖还是上次诸葛青给推荐的，看来是挺合口味。
上车以后王也没急着打火，掏出手机看也不看地直接给通话记录最靠上的号码拨过去。熟悉的彩铃越过线路响起来，只来得及唱出前面两句。
“青啊，我这儿完事了，”王也趴在方向盘上，两眼盯着前视镜下面挂的狐狸吊坠。“等下还得绕趟西二环，老金找我有点事。你晚上吃的什么？”
“豆花饭跟驴打滚，”狐狸的嗓音给电波信号还原得有点失真，可还是透着股明白的开心劲儿。“还有你今天一大早起来做的小豆凉糕。”
“嗐，你醒了啊，”王也拍拍方向盘。“早知道我就不摸着黑儿下床了，差点没把床头灯拐地上去。”
“没醒，”诸葛青说。“你后来回来亲我才醒的。”
王也咳嗽了一声。狐狸在线路另一头吃吃地笑。“你没在开车吧？还不赶紧去找金姐？等着你回来洗澡呢。”
“得得，”王也摸摸自己烧得发烫的耳朵，拧了钥匙发动引擎，把车子倒出了车位。“我一会儿就到家，你自己别折腾哈。”
挂了电话，他一脚踩下油门，深蓝色SUV静悄悄地滑出哪都通停车场，潜进了四九城灯火辉煌的夜色。

※※※

诸葛青的脚踝是一个多星期之前出任务时受的伤。但其实跟任务半点也不相干，纯粹是自己作出来的。
那之前王也把他从浙江千里迢迢拎回来确定了关系，跟着就在北三环置了套房产，过起了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跑去哪都通挂号的时候，徐四的报告才往上一递，二话没说就得到了批准，流程迅速得不像个政府组织的效率。想来碧游村事件之后他俩一个八奇技传人一个曾经接触过八奇技的可疑分子，就这么扔在外面飘着怕也的确是不大能够让大佬们放得下心。
他俩不占固定编制，也不是临时工，对外宣称是哪都通华北大区技术顾问，有报酬没五险一金的那种，平常不需要在公司露面，只在有任务时配合临时工行动。这回也是巧了，组队成员除了不摇碧莲和宝宝，还有个从西北大区过来帮忙的傅蓉。
算起来从半年前兰溪那次之后，傅蓉也有好些日子没见着诸葛青了。当时不少人都以为是谈婚论嫁，包括小蓝孩的友人A，然而事实恰好相反，傅蓉不过是应邀前去度个假而已。他俩在碧游村确实暧昧了一阵，过后却总觉得不大对劲，所以就没能再进一步。托这事的福，小蓝孩跟友人A也算是皆大欢喜，可女孩F却发现自己这闺蜜当得一天比一天憋屈。——好歹是前暧昧对象，至于天天票圈拉仇恨么？！MD死给。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所以这回见面傅蓉实际上是憋着口气的，偏偏俩半仙自己还没点自觉，做任务也不影响秀恩爱，开阵打配合打得天衣无缝旁若无人不说，完了事还要借机撩个骚，生怕闪不瞎一干队友的狗眼。不过傅蓉倒不是那么KY的人，才不至于当街怒烧情侣，怪只怪诸葛青这狐狸精死性不改，撩完自家道长还不怕死地要来撩她。
于是好歹忍到任务收尾的女孩F终于出离愤怒，像在碧游村时那样一脚蹬在腰眼上，把小蓝孩踹出了男女正常社交距离的两米之外。
倒是没怎么使劲，正常情况下即便她使劲也伤不着诸葛青。可谁知道几个意思呢？兴许是武侯后人的旗门体质积攒多时一朝爆发吧，这回他居然没插旗也照样走了背字。简而言之，就是看着挺平整的石子路面底下实际上塌着一块儿，诸葛青一落脚就踩进了坑里，整个人忽地往边上一歪，亏得他反应够快，好歹稳住了没当场给她磕一个。
狐狸一开始还要逞强，站直了活动两下，疼得脑门子汗都下来了愣能脸不变色儿，笑嘻嘻地跟她拉扯了两句，转过头就脚底下有点别扭地骚扰碧莲去了。傅蓉偷眼瞥了发王也，心说还好离得够远没让他瞧见。别看道长平时温润得成了仙儿似的，发起狠来可是连暗恋对象都舍得土坷垃塞嘴暴揍一顿的主儿，头几个月前那出村口抢人的大戏别说是她，整个诸葛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得罪不起，得罪不起。
不过许是诸葛青专业底子扎实演得够好，也说不准是王也故意给他留着面子，当晚倒是没起什么风浪。收了工一行人还结伴出去撮了顿烧烤，诸葛青全程渣得无比正常，反复问了几回都说不要紧，王也也满脸的营业性微笑，丝毫没有半点人格切换的意思，傅蓉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她不知道诸葛青一回家就因为脚腕子肿成一颗馒头，差点又挨了王也一顿土河车。
当然土河车到头来还是没能喂成。道长的词典里其实只有夫妻斗法，并没趁人之危欺负受伤男朋友这回事儿。于是一边念叨着祖宗哟您就不能让我省点心，一边不容分说地把某只好强的狐狸崽子扛起来，下楼开上车奔了医院。挂完急诊一照片子，嚯，骨裂了，没移位算是奇迹。
就这么着，诸葛青的右脚被打上挺老厚一层石膏，依大夫要求在家静养。他倒也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王也顶着张黑锅底似的脸给徐三打电话，他就老老实实坐床上运炁行周天，半天不挪窝儿。要说毛病，也就只是死活不肯上轮椅，也不爱使拐杖，甚至都不乐意让王也扶他，一天到晚拿风绳吊着脚，把着墙跟家具一蹦一跳地进进出出，瞧得人在边上略微肝儿颤。王也拿他没辙，只在洗澡必须得有他跟这点上发了狠话，就怕他一个人进浴室滑出溜摔着哪儿。
其实也就俩星期的事，只是他这一伤，碰上哪都通有任务就真得王也自己去了。诸葛青想这倒不成问题，他家道爷的本事他门儿清得很，他自己也不至于叫人伺候。一只脚沾不得地碍不着他饿了叫个外卖渴了蹦跶到厨房烧个水，甚至都碍不着他开阵揍个把个人，何况他那嘴硬心软的男朋友饶着一大早就得出门还都惦记着怕他缺嘴，特地给他做好了最钟意的小豆凉糕放冰箱里镇着。所以，即便他吃了晚饭打了个小盹一觉醒来天都黑了王也还是没回家，他也顶多就是去个微信问问，一点没觉得……没觉得……
唉。
诸葛青翘着打石膏的脚，坐在柔软的布艺大沙发上挥霍他本来就有点透支的运道。一百来平的两室一厅空空荡荡没个动静，显得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格外闹心。电视刚给他关了，六七十个台翻来覆去换了两三遍，硬是找不着什么可心的节目，手机也刷得腻味了，连吃鸡都提不起劲。
抱着膝盖盯着左手边紧闭的房门发了会儿呆，他百无聊赖地把脸扭向对面。客厅右侧是个挺宽敞的阳台，他们家住在全楼顶层，哪怕就在客厅里也能透过推拉玻璃门跟阳台落地窗把外面看得清清楚楚。这两天北京天气一级棒，秋高气爽万里无云，PM值直降到个位数，于是一轮明晃晃地圆了一大半的月亮就这么照进了他的眼里。
白露中元第四天，阴遁三局。
快十五了呀。他想着，把屈着的那条腿放下去，伸直胳膊活动了一下腰背，然后继续在原地走神了几秒钟。随后他按住沙发的扶手，霍地把自己撑了起来。

※※※

王也发小们的日常聚会还在老地方，王也一推门，正瞧见包厢里小天拉着刘牧之划拳拼酒，金元元脸喝得红扑扑的，冲他招完手，紧跟着就皱起鼻子。
“小也子你这穿的什么玩意儿，怎么还破了一道儿？”
王也低头一瞧，可不是，诸葛青给他挑的黑T恤下摆裂了道大口子，多半是白天出任务时候剐的，一路上竟然都没发觉。仔细看看，那上面连同底下的灰短裤边上还各沾着两三块泥点子，脏了吧唧的，得亏会所前台跟他熟，不然非拿他当闹场的轰出去不可。
“嗐，这不刚完活儿就过来了，还没来得及换嘛。”王也说着使劲往身上拍了两巴掌，好像这样就能把沾到的泥点子掸干净似的。跟两个喝得正high的发小打了声招呼，他走过去坐到金元元旁边，压着嗓子问。“东西帮我拿来了？”
金元元从沙发角落里把自己的小挎包抻过来，从里面掏出一个精致的暗蓝色绒面小方盒。王也接过去打开，里里外外检查一番，满意地点点头。
“就这么定啦？”金元元笑着拿胳膊肘杵杵他肚子。
“定了，”王也把小盒塞进口袋。“这回多谢了，事成之后请你们喝酒。”
“酒是必然得喝，不过你就不该先把人带过来给咱介绍一下嘛？”捋捋刚染成金棕色的齐耳短发，金元元眯着眼琢磨了一阵，劈手就去抢他手机。“诶诶有照片没？腿儿都替你跑了还不给姐瞧瞧！”
“别闹别闹！真没照片！我俩不爱玩儿这套！”王也抻着胳膊躲她，就势站起来决定撤退。“放心，时候到了肯定让你们见真人。今儿个我就先回去了哈，有事联系。”
这时醉醺醺的小天冷不丁从背后冒出来，一把薅住他脖子。“哪儿去啊？这个点儿了才过来，不喝两盅就想跑？”
“不喝了，着急回家呢，”王也哭笑不得地把他往沙发上摁。“乖。找你牧之哥玩儿去。”
“对喽，”金元元咯咯笑着，揪起小天的黄毛楞往边儿上拽。“你也总可是有正事儿的人，别跟这儿瞎捣乱。”
眼瞧着小天给她揪得直叫唤，王也乘机比了个感谢的手势，紧走几步到了包厢门口。刚要拉门，就听见金元元在背后喊他。
“哎，小也子。”
王也应声回头。比他大上几岁的私募界女王笑吟吟地看着他，眼神透着有点朦胧，可是又格外地认真。
“记得挑个好日子，选个好地方，换件像样儿的衣服。姐祝你顺利哈。”

※※※

将近十点半，王也的车才终于开进了自家小区，刚停稳没一秒钟，手机又是叮地一响。
点开微信聊天窗口，王也瞟了一眼就关上了。锁好车门出了车库，他没往自家楼里走，反倒拐进了院子里。大晚上的，院里的绿植看上去黑影幢幢，略微有点瘆人，沿着石板路走了一阵，越过院中心的假山池子，他如约地看见了灯柱底下翘着脚摊在靠背长椅上朝他招手的诸葛青。
“都这个点儿了怎么想起跑外面来了？”
“家里呆着闷，出来放放风。”
诸葛青笑眯眯地望着他走近，随后撑着扶手自己站起来，像在家里一样无视了手边的单拐，就那么瘸着脚蹦了两下，扑上去搂住王也脖子。
“老王！”
“哎呦我的祖宗咱悠着点儿！再给您摔着的！”
说是这么说，道长手上可是真稳，一条胳膊搂紧细腰，另一只手托起他不能落地的那条腿，结结实实地把狐狸圈进怀里，拿他自个儿当起了他的人体拐杖。
“怎么啦这么着急。”
“想你了呗。”
狐狸贴着道长耳朵眼儿吹了口气，道长毫不客气地往他腰上掐了一把，使了点劲往上抬了抬，朝前迈几步回到长椅边上，先把人撂下，后自己也挨着坐了，顺带捞起一只雪白的狐狸爪子攥在手心里摩挲。
入了秋的夜里有点凉，诸葛青裹得挺严实，T恤外面还罩了件棉布衬衫，可手还是比王也凉上几度，摸起来冰冰软软的。王也坐在他右边，看着他拿出一个标准的京瘫姿势倚在靠背上望天。带着点晕黄色的灯光从顶上洒下来，照得那张俊脸白的更白，深得更深，连阴影都精致好看。清透的凉风迎面吹过，撩起几根柔长的狐狸毛，受了伤的那只脚搭在王也大腿上，也跟着一块晃晃悠悠。
“月亮真好。”
“嗯。”
“风真舒服。”
“嗯。”
“拐了个道长陪我入红尘，真好。”
“……你呀。”
明明是我拐的你好伐。王也在心里吐了句槽，结果一扭头撞上了一双半开的眼。
“月亮真好呀，王也。”
狐狸歪着脸看他，眉眼间全是笑。
要说这句告白早就已经过气得快要变成一句土味情话，可王也还是听得有点醉，满脑子想着另外一回事——好的这哪儿是月亮啊。还有难怪天上都找不见几颗星星，原来都跟这儿藏着呢。
还有的还有，那些千百万年之前的光曾经是那么遥不可及，现在却全是他的了呢。
所以他也该拿些回报出来，对吧？
他不知不觉就把手伸进了裤兜里，然后心脏就一下子狂跳了起来。
今儿个什么特别日子都不是，这儿不过是小区院子里一张掉了漆的靠背椅，他大晚上十点半才到家，还穿着撕破了的T恤跟沾着泥点的大裤衩子。
王也突然有点想笑，紧了紧和身边人交握的手，把五指插进他指缝里牢牢扣住，心里紧张得不行。真的，他颧骨在发烧，嗓子眼儿也干得要命。他琢磨着可能应该算上一卦。不对，他就是应该先算一卦。可谁让今晚月亮这么好，风这么清凉，狐狸这么甜呢。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带着每个第一次独有的腼腆，小声地开了口。
“青。那个……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fin.

风歌低唱

一辆小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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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眠
“你手酸不酸？我下来自己站吧。”
“别动。还没到家呢。”
时间，深夜十一点。地点，诸葛青跟王也家楼里的升降电梯。人物，诸葛青跟王也。
无数个平行世界的同一个时间里，在这同一个地方也许存在着无数个诸葛青跟王也，只不过可能不是所有的他俩都跟这里的他俩同一个模样。
区别特征主要有俩。一，这儿的诸葛青正被王也抱着，横抱。二，这儿有一枚卡地亚铂金男戒，定制款，给人用心地设计成了一圈流动的风，低调，大气，上档次。
这枚戒指先是让金元元从店里取出来收在包里，然后又进了王也的裤兜，这会儿则是套在诸葛青的手指上。
左手无名指。严丝合缝。长上去一样。
电梯到了顶层。
“放我下来，你这样怎么开门呀。”
“不放。你来开。”
“哎我说王大爷您这都是哪儿学来的，我又不是小姑娘。”
“知道。”
诸葛青当然不是小姑娘。说老实话，这会儿虽说脚腕子打着石膏成了半个伤残人士，可毕竟也是练着油锤灌顶铁尺排肋长大的人，再怎么也都扛得过王也这半路出家的野道士。
王也这人，表面上风轻云淡与世无争，实际上心气儿可高了去。这世上大多数东西，人也好物件也好，要么他看不上，要么他不在乎，要说真正心服口服的，还真是没几个。
他偶像诸葛武侯算一个。最近这几个月，他偶像的后人诸葛青也算了一个。
王也是在罗天大醮上压了诸葛青一道——一半还是仗着前辈的尖端技术。等到从友人A光荣晋升为恋人A，才发现诶哟我去，他奇门单科独孤求败没错，可对面居然是个博学家……
武侯派的日常修习科目繁杂到让人掉下巴，还都不止是入个门。行炁的方式，内在的精髓，样样都得拿得起，参得透，而据诸葛青所说，这些还都只是铺个路，是为拿到“最后的遗产”做的准备。
至于这“最后的遗产”，诸葛青也告诉他了。上丹之神，中丹之气，下丹之精，以这三宝为燃料，点出一把专烧神魂的性命之火，是为三昧。
这可是真的……燃啊，王也想。燃得他整颗心激情澎湃，就想冲到外头使劲喊他几嗓子，让全天下都知道他喜欢了一个多么厉害的人。
所以自打诸葛青点头的那一下起，他就想抱着他回去了。
可以的话，他还想抱一辈子。
于是最后还是诸葛青给开了房门。
王也把他一路抱进卧室交给张大床，借着床头灯仔仔细细地瞧了老半天，看得诸葛青心里直犯嘀咕，怕是他白天独个出任务中了什么招。
但其实王也就是觉得这人身上每根头发丝儿都那么招他喜欢，怎么看都不嫌烦。直到后来想起诸葛青早跟他说过了，要等他回来洗澡。
“你先躺着歇会儿，我去把水放好哈。”
他们家浴室有个大号浴缸，饶着俩人个头全都180+，一块泡进去也不至于挤得慌。当初挑房子的时候，王也还就是因为这个才最终拍板了这套。
“等会儿再洗呗，”诸葛青说。
“还等什么时候？这都快半夜了。洗完早点睡，熬夜对皮肤不好。”
王大爷说教完，绕过床脚往出走。没成想诸葛青一伸脚就给他拦了下来。
“晚点洗也不要紧吧，”说着他笑眯眯地抛了个wink。这回甭管王也再怎么直，也都能get到意思了。
“不成。”他说。
狐狸没吱声，掀开半拉眼皮，叉着腿坐床上一动不动，以眼杀也。
“乖哈，没几天了，再忍忍。”
“道爷六根清净，可臣妾做不到啊。”
“说人话。”
“你有本事套路我，你有本事别怂。”
“我怎么套路你了？”王也差点让他气乐了。诸葛青一脸伐开心地指指自己左手。
“婚也求了戒指也送了，结果进了洞房，你叫我跟你蒙着被子聊天？”
“还不是为你好。万一把骨头折腾错位了疼的可是你。”
“又用不着那儿。”
“拉倒吧，我才不信你到时候脚不使劲。”
说着他往石膏绷带上方雪白的小腿肚子上啪地拍了一巴掌，脑袋里却自动调出了狐狸做得动情时拿这双脚勾着他腰胯欲仙欲死的模样。
哦对，高潮一到他还特爱绷着个脚尖。也不光是脚尖，浑身都得绷得一根线似的，恨不能拿出吃奶的劲儿绞他，就盼着能给他一口气榨个干净才算完。
……不好，要干。
这时候王也觉得自己特没出息，怎么能光想想就硬了呢。
结果他这一走神倒好，对面马上就逮着了破绽。等他反应过来，后背已经跟张大床零距离亲密接触，而肚子上沉甸甸地扛着诸葛青的体重。
“那你信不信我把你捆上自己来？”狡猾的狐大仙眯着眼居高临下，大腿根有意无意地专往他那话儿上蹭。他一手捏着个巽字诀，风绳不紧不慢地撩王也的脸，一手还无比潇洒地把自己发绳拽了，散开小辫子扫他胸口。“然后你再看到底用不用得着。”
“得得，您是我祖宗。”王也咂着舌头举手投降。
“可就一回哈。疼了言语一声。”
说完他揪起眼前那根晃来晃去的黛蓝尾巴，捏住后脖颈肉把人拽下去，张嘴叼住了狐狸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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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应该答应得这么痛快。”
诸葛青举着左手，冲着浴室顶灯照他无名指上那一小圈铂金，顺带拧了一把横在他腰边上那条长腿的髀里肉。“你说咱俩这才认识几天啊。”
“怎么了。一天不嫌短，一万年不嫌长，有本事你打我啊。”
王也打了个呵欠，一条胳膊懒洋洋地耷拉在浴缸边上，另一条挽着诸葛青的腰，把他往怀里带了带。
诸葛青听话地靠着他，后背贴上了他结实暖和的胸脯。那只打着石膏的脚扎了防水的袋子挂在浴缸外沿，晃晃悠悠地原地画着小圈圈。浴缸水热乎乎的，泡得人轻飘飘的，就连呼出的气儿里也有股醉醺醺的味儿，自然是从头到脚每根发梢儿都是美滋滋的。
只是这杠嘛，还得继续抬。昨天如此，今天如此，就算到了天荒地老，也照样如此。
“打不过打不过。谁让我这么倒霉，撞了个乙木辛金百事皆休的局。”
“辛落巽宫为入墓，栽你手里我就剩两成力了，还凶什么凶。”
“不对，当初明明是你跑来克我的。九星伏吟啊，我这才是想逃都逃不出去呢。”
“说什么哪？生克可是我定的，你的中宫，我哪儿猖狂得起来。”
“噗。道爷你这不讲道理啊。”诸葛青笑出了声，歪过半个脑袋朝背后挑起眉稍。
“讲什么道理，你不就是道理，”王也毫不客气地掰过那张脸来吧唧就是一嘴，流氓得理直气壮。
“道爷我还俗了。这辈子不求道，求你。”



fin.

福利aki

哇这篇！！！好喜欢的！
其实私心挺想见老王把青介绍给发小们时候的盛况哈哈哈哈

青青青青啊

幸福满满，只要这俩人在一起时刻都在撒狗粮

薛幼安

开心这俩人真好啊啊啊

吟游诗人胧沙

擦了擦嘴边的粮渣，心满意足，摸摸风歌

风歌低唱

吟游诗人胧沙 发表于 2020-7-16 19:46
擦了擦嘴边的粮渣，心满意足，摸摸风歌

嘤！爱阿鹤！我这都是老早以前的粮渣了

hji枫叶

好甜啊啊啊啊

兰铭

甜甜的爱情怎么看都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