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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9 16:3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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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我要 我疯 我要 我爱」
王也像头蛰伏在树丛中的野兽，一双眼睛炯炯地盯着诸葛青的一举一动。课间他带着春风拂面的微笑跟女生们说说笑笑，走廊食堂操场，什么时候身边都不缺人，放学后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从熙攘的校服身影中消失不见。风一样的人，包裹住你的时候是绕指柔，想要抓住的时候却从指缝里无声溜走，留不下握不住，风过无痕。
他盼着一个契机，好让自己可以稍显自如地跟他说上一句话，终于盼到了诸葛青特别喜欢的一部老片子重制重映，掐着放票时间买了周末的场次最好的位置，王也提前取了票，想了想又写了张字条想附上。
“对不起”？“和好吗”？还是，“我也很喜欢你”？好像都不太对味儿。
最后王也写：“还愿意一起看吗？”
趁着诸葛青不在教室溜到他书桌边，想把电影票压在他课本下面，好巧不巧却看到书里夹了两张票根，诸葛青向来有电影票当书签的习惯，王也抽出那两张纸，看见正是那部片子，今晚的场次。他两手各捏着票，站在那里想了半天，脑海中闪出那个金发，因为少有人事能让诸葛青晚上不按时回家学习的，这么久以来也就王也一个人能打破这个定律。
诸葛青这时候突然回来，看见王也拿着票站在那里，笑容卸了下来，神态变得冷淡，不动声色地从王也手中抽出影票夹回书里，没看他，只顾着自己坐下来装书。
王也没挪位置：“这么晚，跟谁去看啊？”
诸葛青终于看了他一眼，叹口气：“这跟你有关系吗？”
“没有啊，就是想说快考试了，还是少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诸葛青眉头皱起来，嘴抿成一条线，压抑了一下情绪，最后一点怒意被替换成轻松无谓的笑容：“王也，以前没觉得，原来你真的很自以为是啊。”
王也手在身侧紧紧捏成拳，拳心里攥着废纸般团着的两张周末票和一张字条。
从前以为，对他而言做事就是看到了一样事物，顺其自然，捡起来抓住，倘若不是自己扔掉，到死都不会掉出掌心。现在才忽然如涉深潭，实际他并没有真正捡起来过什么，都是人家放到他手里的。而真的想要，才会去捡，欲求越盛，潭水越深，捡不起自己最想要的那一颗石子。原来讨一个人的欢心，是世界上最简单也最难的事情，曾经的想法真可笑——他要走就让他走，好像在表明自己有多么高尚似的，其实如果诸葛青要走，他没有能力留他。
“是啊。”王也把攥着的纸团丢进了垃圾桶。
那天回到家，王也铺开教辅材料，看了半天却一个字也看不进，脑海里都是晚上隔着一条街道看到的画面。他让杜哥把车停在电影院对面，摇下车窗果不其然看见那个金发男人等在电影院门口，没过多久，诸葛青小跑着到他面前，那人对着他说了什么，于是诸葛青边喘气边笑起来，王也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见过诸葛青那样对他笑过。
他也曾经用一两句话就让那双眼睛弯起笑意，唇边隐约两个酒窝盛着快乐。
诸葛青，诸、葛、青——念这三个字要做三个迥然不同的口型，每个音都脆生生的咬在唇牙之间，最后一个字的尾韵令人嘴角向两边延伸，仿佛要从青色里生长出一个微笑来，跟他多么合衬。
王也想起第一次见到诸葛青，那是他刚做完自我介绍的那节课课间，一个团体中的闯入者，还没有人贸然来搭话，他拿着杯子去接水，等在诸葛青身后，诸葛青抬头看见他，就送了他那么样一个春风似的笑容，“王也？”他问，于是万物都从他的吐字里抽出新芽来。
那年夏天在垦丁旅馆的晚上，有人在床边压陷了一点床褥，手指虚虚停在他呼吸上方，好久后一声轻轻悠悠的叹息，那到底是不是一个梦，是他忘记去想，还是不敢去想。
到底是他自以为是，固步自封，最后画地为牢。
但王也依然剩有最后一注，他赌诸葛青的骄傲，赌他的自尊仍然不许他屈居王也的成绩之下，赌他会和他继续在同一个城市读最好的大学，那样，王也就还有足够的时间，等到好的不好的记忆都模糊，再去把空白的戏文重新填过。
直到临近寒假这天，班主任忽然把王也叫到了办公室，说是想问他点事。
“想问你点诸葛青的事儿，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我记得你爸住院的时候他还请假去给你送书。”
“啊？是啊……想问什么您问吧。”
“啧，我也不想打听学生隐私，但是你知道吗，他这两个月成绩下滑挺多的，以前不是第一也是第二，这次期末竟然到第六了，我担心他是有什么事儿。本来你两都是稳妥的TOP5随便选，这样下去真不知道会什么样儿。我找他谈了，他只说他知道他明白，唉，他明白什么呀？我又不敢贸然找他家长，你是不知道，高一他打了次架被请家长，回去给他爸揍的，比打架伤的都重，好像还面壁思过了两天才来上学，你说他爸要是知道他现在……”
“……”
“所以王也，如果你知道他怎么回事儿，能跟老师交个底儿吗？有什么困难我尽量帮助，好吗？”
“我知道了老师，这事儿你先交给我吧，我会跟他说。”王也铁青着脸道。
因为什么呢，诸葛青，是因为那个人吗，是因为像那组照片里一样，他让你看到了更诱人的世界吗？是因为曾经的在意现在都不值一提了吗？
如果要厌弃现在身处的牢笼，那他应该先恨自己，应该先恨王也把他的骄傲击碎了，把他的心意践踏了，他应该用他的光亮照出自己的不堪才对，可是诸葛青最先舍弃掉的，却是自己的荣光和未来。王也很讨厌这样陌生的诸葛青，他理解不了，诸葛青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以为起码他们是两条平行线，即便不相交也可以齐头并进。可诸葛青却把自己掐断了。
已经响了晚自修的铃声，诸葛青还没有回到教室。王也坐在座位上，手发狠地捏着那个玻璃杯，青筋暴起几乎要把它捏碎。等到他迟迟进来，王也紧盯着那晃晃荡荡不好好拉着的外套，在他转身的瞬间敏锐地看见一只发红的耳朵，不是因为冷风，诸葛青的耳朵只会因为充血发热变红。
那是、那是……？
王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联想，直接起身在众人注视下走到诸葛青旁边，狠狠捏着他的下颌骨把诸葛青的头扭过来，让靠内的另一侧的耳朵暴露在自己视野下。
“你干嘛！你有病？！”诸葛青用力甩脱了那只手。
那红色原来是因为他打了耳洞，王也的怒火忽然就烧了起来，他知道那照片里另一个人也有耳钉。
“我是有病。”王也提着诸葛青的胳膊把他从座位上扯起来往教室外拖。
这动作一下让诸葛青恼怒起来，想起来一年多以前那次的事，他也是被王也这么拖拽着出教室，那多少都让他很没面子，而让他难堪似乎就是王也最擅长的事。可是他挣不开王也箍住胳膊的手，感觉自己一边胳膊几乎要被他捏断般生疼，终于在走廊时，诸葛青忍无可忍。
“你到底发什么神经！”
“我替你爸教训你！”
诸葛青一拳朝王也的脸挥去。
王也被出其不意的拳头打了个趔趄，松开了手，一转身也朝诸葛青脸上狠狠给了一拳，诸葛青直接被这下打得向后跌坐在地上。
教室里围观的学生纷纷发出惊呼，诸葛青觉得自己逊爆了，想站起来却发现刚才摔倒时撑在地上的一侧手腕剧烈疼痛，硬是没站起来，他眼眶发酸，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和委屈通过眼泪落下来，只觉得自己难堪到了一个无法忍受的地步，他朝王也怒吼：
“你凭什么！王也你他妈凭什么！”
王也一个跨步上来蹲在诸葛青身边攥住他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咬牙切齿地低吼出来：
“凭我喜欢你！凭我喜欢你！够吗！”
走廊里已经有不少的人围观，此时纷纷发出惊呼和议论，更有好事者拿手机拍照录像。
诸葛青闻言愣住了，半晌，忽然垂下头，有点哽咽地小声说：“是我听错了吗？还是说这又是什么把戏吗？”
王也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有老师来了，把两个人拉开边训斥边送往办公室。
班主任还不知道内情，只当是打了架：“唉哟喂，怎么说你俩好啊。王也，我找你了解情况是要你去找诸葛青干架吗？我以为你是个懂事儿的，你倒好……”
“老师，是我先动手的。”诸葛青说。
“你两就是一个比一个不省事！怎么回事！轮流说！”
王也抢先道：“是我知道他没考好后，觉着这事儿有我责任，想给他说道说道，结果话说得难听了就吵起来了，责任在我。”
“诸葛青，是他说的那样吗？”
“老师，我没考好是我的事，是我不想参加今年的高考了，跟王也有什么关系。”
“你……”班主任被他的反问和这句话的信息打了个措手不及又急又气。
“老师！他这是气话！我们再好好聊聊再跟您汇报！您放心我一定把您的好学生诸葛青还给您！”王也先人一步接话：“但是求您别把今天的事儿告诉家长，成吗，我们能解决好，给我们一天时间，不能给您满意的答复的话，再通知家长也不迟，您看行吗？”
班主任听见王也这老实巴交诚诚恳恳的语气，无奈地挥了挥手：“行吧，我再给你们一天时间，明晚主动来找我。先去把脸上这伤收拾收拾。”
一对视才发现王也鼻子下面血糊糊的，诸葛青嘴角也裂着挂着血，手腕一动一阵剧痛，估计是关节扭伤了。校医室都下班了，只好去附近门诊处理包扎，平常写字的右手被绷带裹住上了夹板。一路无言，出了医院王也才说：“杜哥来接我，要不你今天去我家住吧，你这样回去，你爸是不是又要揍你？”
诸葛青对老师告诉王也自己被父亲揍的事儿还有点挂不住面子，说：“不用了吧，揍就揍吧，不差一顿。”
王也恳切地拉住他：“这不是……我还有话没跟你说清呢……”
“……那行吧。”
TBC.
下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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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7 14:46: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