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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青+微量也青，有微量r
王震球曾经弄断过诸葛青一条腿。他倒是把理由粉饰得冠冕堂皇：我不小心。
一个十三四岁孩子，最好的借口便是不小心。不小心忘写作业，不小心弄丢零钱，不小心将朋友从台阶上撞下去，不小心弄断人一条腿，不小心杀死一个活人。
诸葛青十分敏感地察觉到，自己本该在那个事事可不小心的年龄死去的。是王震球终究没下狠手。于是他后来再回想起这事情，总是非常后悔的——早知该在那时就死了。在那时就死掉，他会更加幸福。
生活勉强给了人童年时一口甜，将在成年后讨要回来。犹如王震球。
在十三岁诸葛青断了腿第二天，罪魁祸首金发小孩抱着鲜花补品找上门去，笑容灿烂美好：诸葛青，你有没有事？
语气太恳切，令诸葛青都惊讶于这人的厚脸皮。诸葛青咬牙切齿小声道，明明是因为你；王震球丝毫不在意，眨着漂亮眼睛：我只是吓唬一下你…你看，你并没有死掉不是！
我差点就死了。诸葛青心想，他晓得王震球是真心想杀了他的。
诸葛青是被送进王震球家里来的——成年人并不愚笨，看出王震球对诸葛青的凌虐源于一种古怪的喜爱。赠送过程疑似贩卖，回馈是成捆纸钞。在如今时代死守着所谓高贵姓氏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人总要学会放弃一些身外血肉，方使自己活得好。
饥荒时代会有父母烹食自己亲生孩子。只是卖掉，已比食用好太多，这是很能让为人父母放下心来的烂俗说法。
王震球看着被棺材一样的黑色轿车载来的诸葛青，觉得好笑：你这样算不算被丢掉…还是丢给我。纵使把你当个礼物，那你这又是个什么身份？童养媳？小猫小狗？
我曾经养过一只猫，连眼睛都被我挖掉。王震球笑着说。诸葛青，你喜不喜欢猫？
诸葛青没有回答那一个关于猫的问题，但王震球后来为他买了一只猫。猫咪通体雪白，金色瞳孔，喜欢在诸葛青怀里打滚，且鼻尖上有一块黑色斑点；像梅花染在雪地里，很易逝宁静的美丽。这种美丽是诸葛青最渴望却最难得的——王震球是一个美丽的魔鬼，有一万种方法让人生不如死。
那种值得被裱在橱窗里瞻仰的美，诸葛青只在王震球睡觉时隐约得到过。金色的人有那样冷那样惨白的皮肤，睫毛女孩一样长，死尸一样可以让人原谅的美好；这种时候诸葛青会在心里祈求，王震球最好永远不要醒过来。
睡美人在城堡里安睡，被玫瑰荆棘扎破身体上下每一寸肌肤的王子绝望了：请你再也不要醒来。
可王震球最终会醒来——他走到诸葛青身边去，把诸葛青怀里那白色猫咪轻轻抱走，然后干脆地摔在地上。诸葛青觉得惊悚，仿佛下一秒要遭受这种酷刑的将是自己的脑袋。然而王震球懒懒地笑着：你不该总宠着它。
你不该总宠着他。王震球说这句话时似乎是略有愤怒的，然而诸葛青并不能搞懂他愤怒本因。
在他们俩都将迈入十七岁时——王震球有天从后面搂着诸葛青，自在地吻着他脸颊问：你喜不喜爱那一只猫？
诸葛青忘记自己当时怎样回答了——喜爱。哦，这样啊，但我说过你不该太宠它。不喜爱。哦，骗人…不过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第二天吃早饭时，王震球很贴心给诸葛青端来牛奶杯子。诸葛青说过一次自己喜欢牛奶。他此时低头看那玻璃杯中乳白色液体里，突兀地漂着两颗金色玻璃球——不过是由脂肪与神经造出的。很璀璨，被人捣烂的星星瓦片。
诸葛青对着餐盘没有忍住，吐了。王震球若是再恶些，只不准要让他连呕吐物一并吃掉；可好在王震球那天终于发了很恶劣的善心，笑嘻嘻着：诸葛青，你怎么啦？需不需要我陪你去厕所？你看起来脸色并不好。
诸葛青从此再也不敢喝牛奶——生怕杯子里突然睁开一双金色眼睛，对他惨叫不止。
若王震球能对我好一些，我会不会就此爱上他？诸葛青被自己脑海里这一想法吓得不行，彼时他躺在王震球怀里；对方刚刚把他身子搞得几乎散架。
把腿张开。王震球说，那脸上笑容从不消退的：再张开一点…你要是不听话，我会想办法让你张开些，只不过到时你腿可能要就此废掉。
诸葛青被王震球像骨头标本一样按在身下摆弄，惨绝人寰的，个体的屠杀。诸葛青很狼狈地叫——其实听来并不那样不堪，他呻吟里很少有情色意味。大多时候仍是痛，王震球咬他脖子，进去时不拿捏轻重。这算不算强暴？诸葛青迷迷糊糊想，可他已是一件被高价卖掉的物品，何来虐待一说的。
强暴与凌辱好歹得建立在把对象当人的前提下——王震球看诸葛青的眼神偶尔很温和，像看着一块珍贵钻石，放在天鹅绒垫子上。因为他是这块石头的主人，所以王震球尽可以选择让他安静地散发美丽高贵，或取来掷碎在脚边。
王震球十七岁时就对诸葛青做这些没有人性之事，不算早，但也不是合理岁数。诸葛青听话地张开腿，弓起背，天鹅刎颈一样沙哑地发音。啊是潮。嗯是汐。合来是一片波浪击石。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该有第二次——第二次开始诸葛青就受不了那种折磨人的痛与快乐，哭叫着求饶。救救我，放过我。
你连尊严都不要了？王震球掐着诸葛青脖子，笑起来：哎呦…你哭起来真好听。
诸葛青这时会恨不得自己是那只猫，眼睛全都给王震球剐干净。只要看不见这人的脸，那这场荒唐的性事自可当成另一人所为——横竖比王震球好太多！即使是这种幻想也可令人安心太多。总之不要是王震球，不该是王震球。
那只猫死了，王震球笑着趴在诸葛青身边说，我怕你孤独，所以晚上过来陪陪你。
我恨你。诸葛青面无表情，嘴唇已给咬出血来。王震球就着那伤口吻上去，然后他微笑着说：谢谢你。
谢谢你。谢是一种花开常败。谢是一种作弄意味的别离。你是一声叹息，叹息后面有一万个墓碑，墓碑下长满眼睛。谢谢你。
诸葛青曾经做了一个梦，王震球终于死了，梦里的自己十分地欢天喜地——但随之就害怕，这人死了会不会变成另一个恶魔，从地府地狱蛛丝里面爬出来继续缠着我？然后诸葛青就惊醒，王震球仍睡在他身边，没有一点将要醒来的迹象。
也许他会得来报应。诸葛青眉眼都温柔下来地想，王震球曾害过许多人，疯的拿叉子捣自己眼球，死的漂在牛乳一样的河流里——若老天还讲理，总有一天会让此人体会因果报应。可诸葛青不晓得的是，堕落永远与高贵联系在一起。王震球有毒罐子里泡出来的心肠，恰好对得起他的高高在上；若殒命，亦是愈凄惨愈显得他活着时的辉煌。一尊敷金粉的圣母像，小天使开始歌唱。
王震球对于许多事情都不上心，因为他从不把人命当命。这是一种蔑视生灵的天赋，有这种天赋的人也很该死，但他们在摧残过足够美好事物前并不会死去。他问：你喜不喜欢猫？
这是一道无解问题。诸葛青看见那一刻王震球脸上的笑，金色头发的人笑得极尽风情：我问你，你爱不爱猫？
诸葛青觉得这个问题会给自己招来厄运，他思索一下，决定另辟蹊径，用平生最足的勇气说：我不爱猫咪，但我爱你。
这是一句谎言。
王震球哈哈大笑起来，瘫倒在沙发上，姿态却像一位坐在王座上的尊贵王子。他说，你在骗我，诸葛青。但下一秒他站起来，走到诸葛青身边去，轻柔拥抱他。那你宠宠我吧。王震球说。
诸葛青顿时感到无上恐惧，心想：这人怕不是疯掉？
后来诸葛青认识了王也，对方太亲切，吻他时都怕他难受，用爱护猫咪幼崽的方法待他。这算不算得上爱？诸葛青心里有十分的感动，几乎要潸然泪下；可他眼泪已全在王震球面前流干，此时是难解的空洞。
我没法爱上他。诸葛青看着王也，觉得自己脑袋里面恐怕全都腐坏；不然为什么不能爱上一个如此好的人？
这不能怪诸葛青——他从小就没有得到过一种正常的爱。他以为猫咪被养育来就是为了有一天挖眼睛的，轱辘轱辘落在杯子里，是昂贵猫眼石。而如今王也告诉他，猫咪竟可以被宠爱到老死——这太可怕了。难不成还真可以全心全意宠爱一只猫么？就不怕被人重重摔在地上，骨头脑浆都混在一块？
从诸葛青说出谎言那天起，王震球逐渐开始改变自己的发型，原先金黄色披发给好好打理，在脑后梳成半散马尾，微卷。他给自己涂指甲油，黑色与蓝色，一边涂一边问诸葛青：好看不？像女孩子吧。
诸葛青坐在床边看他动作：你这是做什么？
王震球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似乎很满意地转过身笑：美丽不分性别…你似乎很讨厌和男人走在一处，那现在呢？我多体贴呀。
诸葛青觉得疑惑且怒火上涌——当初你把我当积木样一块块在床上拆开时，怎么就没有生出这虚伪体贴来？你没有一件事情做对，你让我对最普通的温柔都感到懦弱。诸葛青后来终究和王也分了手，是太怕自己——他觉出自己的不正常来了。
而此时王震球坐到诸葛青身侧来，手有一搭没一搭摸着诸葛青头发，玩娃娃一样荒谬绝伦的快乐。
世界造出王震球这种人来有百害而无一益。诸葛青想，突然间他又被王震球压到床上去；对方看着他的眼睛，有一点点迷醉的欣喜：你的眼睛真好看…当初我收下你，果然没有做错。
像猫一样？诸葛青问，王震球不解地皱起眉。这时的王震球很美丽，美丽的金碧辉煌的妖怪，所以总会有人被他皮相给迷惑——太像天使了。诸葛青有一瞬间觉得爱上这样的王震球似乎也没什么：凭什么爱情一定要那样干净呢，脏一点，轻松一点，像猫血淋淋的眼球。再不把这种脏东西当作爱，那他就要活不下去了。
诸葛青对着天花板，绝望地喃喃，我爱你。王震球对着他眨眨眼，终于一下惊喜地笑出来——他说，诸葛青，我这辈子都在等你说这句话。上次的不算，你在撒谎…但是终于被我等到了。
王震球想起童年的事情：他把诸葛青从二楼楼梯上推下去。对方落下去时眼睛里没有惊恐，倒是一种迷茫的解脱。
那时诸葛青在王震球眼里还算得上一个有生气的活人，毕竟尚未给父母卖到自己身边来。他那时就有一种太诡异的先知能力，绝望又苦情地明白一件事情：诸葛青绝不会爱上王震球。
就像诸葛青早明了王震球是一个再烂不能的人，王震球也从那一刻就明白，诸葛青这一个人即使穷尽自己一生时间去捉弄，打断他的腿，挖掉眼睛，让他哭让他笑，送他玫瑰或戴上镣铐…他也没有一丁点可能性会爱上自己。
那不如让他死！王震球狠毒又快活地想，想着想着自己都要笑出来。若偏要我亲眼见最不好的结局…那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死掉呀，诸葛青！
你说你是一个自私的人，可我比你更自私！王震球得意地想。他从小就没有正常爱人的本领…毕竟从来没有人把正经爱人的方法教给他。王震球并不因此觉得遗憾，但他自己研究出的爱人方式要恶心太多——被爱的人恐怕倒了血霉。
诸葛青心想，该结束了，我怎么还会祈求自己可以得救呢——从我习惯这种不健全的爱开始。王震球的吻落下来，诸葛青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于是他痛苦地嚎啕大哭起来，扯着王震球的衣服领子哀求：求你把我的眼睛挖掉吧！我求求你了，救救我。
王震球笑了，温柔美丽如白玉圣母像。是梨花白，是血色罗裙翻酒污，是红杏跌落出墙来。你走向我。那一刻王震球其实可以说许多，糜烂的颓唐的一文不值的半真半假的破烂情话。但他只是说，我也爱你，诸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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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13 21:24: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