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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8 19:4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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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竹沥，生生不息。
01.
王也家的对门最近搬来了一家人，王也觉得很奇怪，因为他们的头发和眼睛都是靛青色的，大概是刻板印象的缘故，总有一秒钟怀疑其实住在他对门的是外国人，但看长相对方又是很纯粹的东方长相。
他心中的这个疑问在王也的班级来了一个新的转校生时迎刃而解，他在昏昏欲睡中抬起头看到了那张属于邻居家小孩儿的脸，看到那个人淡淡笑着，按着老师的说法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诸葛青……很好听的名字，他望着诸葛青怔怔出神的那几秒里老师看见了他身侧的空位置，于是王也和诸葛青就在老师的安排下成了同桌。
诸葛青看他一副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也不说话，只是伸出手在他眼睛前用手晃了晃，笑得很漂亮。
只有在王也下意识攥住他手腕的时候他才愣了下，问他干嘛，王也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哪里听过这么绵软的语调，乍一听感觉全身上下的骨头酥了一半，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手都忘了放开。
于是诸葛青就有些好笑地伸出另一只没被攥住的手不轻不重地抽了他的手腕一下，威力不大，警示性倒是蛮强，王也几乎是立刻如梦初醒地松开了手，神色有些尴尬。
诸葛青就笑了，用那种一听就知道是调侃的语调叫他“京爷”，奇怪的是王也竟然也一点不觉得冒犯，反倒跟着诸葛青笑起来，跟他一起傻兮兮地笑了半天才给他也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
“我叫王也，”又想了想，王也觉得自己态度过分冷淡，于是开口补充，“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前面的人把椅子往后翘，也凑过来调笑：“那是，我们也总一向神通广大，北京城五公里之内没有他不清楚的好吃好玩的点，还是个大学霸，妥妥一个多边形战士，啥题目不会问他都能答。”
王也就笑着把他的椅子退回去：“去去去，上你的课，别搁这儿跟新来的转校生打趣我。”
诸葛青就笑，用那种有些惊讶的语气问他是不是真的，王也就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说那话也就只有那么几分可信度吧，当不得真的，出名的地方不用说也出名，而太偏僻的地方我也说不出个什么花儿来，还是得多走多看。”
“现在闲暇时间能出门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你能走出门在这点上就已经战胜世界上绝大多数人。”
“我就不一样，我是那种很典型的死宅，不爱出门，一是怕热怕晒黑，二是实在懒得动，感觉只有美食能够治愈我。”
王也思考了几秒，脑中一瞬间闪过很多家店铺，最后还是说出自己最经常去的那家，毕竟还是自家的火锅吃着放心：“附近有家百年前門铜锅涮肉，我挺经常去的，今儿跟我一起去一趟，我请。”
诸葛青肉眼可见地犹豫了一下：“不太好吧，”王也还以为他要拒绝，还想再劝，诸葛青却只是说，“不然我们AA？”
王也“害”了一声，语气很淡定：“别这么客气嘛，都是同学，以后日子还长呢，说不定以后我也有需要你照顾的地方，不用分得这么清……而且，”王也冲他挤了挤眼睛，凑过去声音放轻了跟他说一句悄悄话，“那家店是我家开的。”
诸葛青：“……”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被资本主义闪瞎了眼的感觉。
“那我就不客气啦，”诸葛青眯着眼睛笑，让王也总觉得他像是一只什么毛茸茸的动物，“回头我有机会也请你吃东西。”
“好，那我等你有机会也请我吃东西。”王也不太走心地应下来，诸葛青就回过头认认真真地整理好一本一本老师刚发下来的书，问了王也课程表以后把书按着课程表排好，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王也有些走神，余光瞥见诸葛青的字又忍不住心想他的字第一眼大概看不出是男生的字，比其他男生的都要小巧娟秀得多，诸葛青的手很白很修长，指甲被修剪得圆润齐整……脸也很漂亮。
诸葛青白白净净的样子和别人都不像是一个图层的，就是总喜欢眯着眼笑，也不知道是怎么培养出来的毛病，王也忍不住放空，思绪发散之下连老师点到他的名也没有察觉，被诸葛亮用手肘杵了杵才回过神看他一眼，诸葛青微微弯了腰头靠在桌上片头冲他做口型，悄咪咪地指了指黑板，王也于是老老实实地答了老师手边那道数学大题。
老师看王也思路清晰没什么停顿地把解题步骤说得完整，准备好的满腔训斥也都被噎回肚里，看样子表情是憋得有点难受，忍了又忍才说出一句下次认真听讲就让他坐下，前桌默默地往自己背后比了个“6”的手势，诸葛青险些笑出来，憋得脸红。
等到下课了老师走了前桌才回过头又一次对王也比了个“6”的手势：“也总你真的太强了，只有你才能让那个老妖婆哑口无言。”豁，合着还是个惯犯，诸葛青心想自己的同桌到底是个什么神人，当得了地陪解得了难题家室也不错长相还优越，上帝到底偷偷给他关了哪扇窗啊？
王也看诸葛青一脸深沉的样子，莫名有点紧张，忍不住开口解释：“不是，他们太夸张了，我就是单纯刷题比较多而已。”
“喔，”诸葛青眨眨眼，“刷题刷得多就可以像你一样成为多边形战士了吗？”
“……”王也昧着良心点头，又说跟他加个微信回头诸葛青有不懂的也可以跟其他人一样来问他，诸葛青于是就摸出手机藏在桌肚底下让王也扫他，王也发了验证消息后诸葛青点击通过。
就这么交换了联系方式，诸葛青把手机收回兜里，才装作刚想起来似的问他：“不过为什么非要加个微信呢？我直接敲你家门不行吗？”……明知故问，王也没搭话，只是顺手揉了把他头发让他转回头去认真预习，诸葛青一边抱怨王也摸他头会让他长不高一边偷笑，王也就认认真真地跟他说他已经很高了，诸葛青不置可否。
但后来的诸葛青会跟王也吐槽自己跟他这两厘米的身高差就是王也摸出来的，王也听了也不反驳，只是微微低了头凑过去让他摸自己的头，美曰其名让他报复回来，诸葛青一瞬间就get到了他的险恶用心，立马窜出去老远：“你休想！我凭什么奖励你啊！”
王也笑得仰倒在沙发上，诸葛青就又手痒地凑过去摸了他的头发，感慨道：“你头发是真黑，感觉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一个和你头发一样黑的。”
王也懒洋洋地抬头看他，笑了：“羡慕啊？”
诸葛青就拨浪鼓摇头：“不啊，我的头发多好看，我有你没有……而且你的头发我又不是摸不到。”最后一句诸葛青说得有点小声，听起来有些心虚，然后王也就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把，大手一伸圈住了他的腰，笑声有种北京人特有的松弛感：“那你就多摸摸。”
然后诸葛青露在外边儿的冷白皮肤就在王也的注视下一点一点粉了，跟人之前家里囤的那些bjd娃娃一样漂亮。
02.
王也和诸葛青一起吃的第一顿饭，他发现诸葛青这人真挺挑食的。
看着诸葛青慢悠悠点单各种纠结的样子，王也有点疑惑：“咋了，没你爱吃的吗？”
“不是啊，我是想吃青菜，找了半天没找着。”
“青菜？这不都是吗？”王也点了点素菜板块，出来一堆素菜，诸葛青却说那不能算：“我说的是那种绿叶菜，娃娃菜土豆白萝卜金针菇那也不算绿叶菜啊。”
“芹菜？”诸葛青立马拨浪鼓摇头说他不爱吃，王也陷入沉思，诸葛青就把电子菜单划下去到肉：“算了，没事，我点肉好了，一顿不吃素死不了人。”
王也没说话，看着诸葛青慢悠悠往下点，最后点了五六个肉菜：“你再看看你加点啥？”
王也看他已经点了好几个肉菜，就又加了几个素的还有丸子，想了想问他要不要少点两个，诸葛青问他怎么了，他说两个人吃好像有点多，会不会吃不完有点浪费。
在南方一点就是十几个菜的诸葛青并不能理解此刻王也的劝告，只是说两个人咋会吃不完，难道是王也心疼钱？王也就没再说。
然后诸葛青就看着一盘是自己脸盘子两三倍大的肉菜端上来，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看向王也：“虽然我知道北方物价低给量实在，但是也没人和我说能给这么多啊？同样的价钱在我们北方感觉可能是这里的七八分之一。”
王也觉得好笑：“所以我当时问你要不要少点几个嘛，你说吃得完，这也算是吃教训了嘿。”
“无所谓，吃不完可以打包，这量够我家吃个两三顿了。”诸葛青一脸看破红尘的表情，默默地拿公筷在锅里下肉。
“……”王也选择陪一个，然后跟诸葛青一起吃了大半，剩下的诸葛青涮好以后拿了打包碗打包走，连吃带拿还有满满两个整碗，很好。
诸葛青信誓旦旦地说决定下次只点三个肉菜，而王也笑着说好，又想了想告诉诸葛青：“也可以多叫几个人，这样子大家吃的菜的种类就可以多一点。”
“有道理。”诸葛青深以为然，和他一起步行回家，在各自的门前时挥手告别。
“明天见。”王也说。
诸葛青笑了笑，也说：“明天见。”
03.
其实诸葛青一开始真以为王也和他只会是单纯的好朋友，毕竟王也这人确实好，碰上谁有事都能搭一把手，谁都能和他当朋友，谁却也都只停留在朋友的界限。
好像天生缺了一根感情的筋，对什么都情绪淡淡的，不会因为自己考试好而自满，也不会因为自己有什么做不好的事而展现出挫折的情绪……当然截止目前王也还没有什么做不好的事，诸葛青总觉得要是哪一个瞬间没看住王也可能就要跑去出家。
他把这个想法说给王也听时王也哂笑了一声：“那还真有可能，我之前考虑过很多次要不然武当山去当道士得了。”
“结果去实地一问，可以当道士是可以，但是要学历，那没办法了只能继续读书了。”
“你居然还真想过？”诸葛青有些讶异，王也就笑了：“都说了是之前嘛，大概是我十四五岁时候的想法，总觉得人家争破头了的那些东西都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挺傲的，当时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争强好胜的俗人。”
“那现在呢？”
王也没说话，见诸葛青看了他半天也没有转开视线的意思才回答：“现在觉得，其实我还没他们看得清，只有在红尘里滚过一遭尝尝爱嗔痴才不算在人间白来一趟。”
诸葛青眨眨眼，感觉自己懂了他说的话，又觉有些云里雾里，就对他笑了下移开视线。
雨声渐渐重了，诸葛青有些出神地望着外边发呆，王也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只看见一片雨幕，不明白诸葛青怎么露出那么苦恼的神情：“怎么了？”
诸葛青就叹了口气：“我不喜欢雨天，总要淌着水回家，总觉得被浸泡的地方又湿又凉，还很脏，容易生病不说，我的鞋怕是又要报废一双。”
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伸出手摸了摸诸葛青的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着诸葛青那双漂亮的眼睛说出那句“那我背你。”又在诸葛青有些讶异的目光中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想要往回找补：“算了，我随便说的。”
“可别啊！”诸葛青立刻亲亲热热地挽住他手臂，笑道，“可别！你都说出口了我必不能当没听见！我就知道老王你最好了。”
王也于是没说话，诸葛青就继续朝他卖乖：“好哥哥背我一次吧，我回头换双不会开胶的穿，下次我背你。”
王也看了看他那单薄的小身板，沉默几秒，昧着良心说了好，诸葛青就朝他笑得很漂亮很漂亮，眼睛眯着，像是一只使了坏的小狐狸，狡黠可爱。
反正王也也不会真的让诸葛青背他。
04.
那天王也把诸葛青的鞋和袜子拎在手上，把诸葛青背在背上，一步一步淌着水往家走，路灯被水一泡都接触不良，昏暗一会儿又闪烁一会儿，诸葛青紧紧地抱住他脖子，他觉得自己好像感觉到了世界的重量。
沉甸甸的，有实感的，不再是隔着薄薄一层雾的样子。
王也想他应该是找到了那条他与世界之间联结的纽带。
王也走到了没水的地方第一反应是把诸葛青的鞋放下，然后准备放下诸葛青，诸葛青却说都到这里就不想穿鞋了，让他直接把自己背回家算了，反正他们住对门。
王也几乎是第一瞬间就想拒绝，觉得这是非常不得体不庄重的行为，但他不太想拒绝诸葛青，就说：“那我把你背上楼，到时候到我们家那楼层的时候我把你放下来然后各回各家行吗？”
诸葛青有一秒觉得王也口风转得太快，下一秒又觉得王也大概本来就不太在乎这些，毕竟他什么情绪都是淡淡的，不会轻易让人看出，连诸葛青也很难看透，于是他没回复，只是又抱紧了王也算作自己的回答。
而王也弯腰捡起鞋，背着他走的每一步都步履稳当，诸葛青默默地数着自己在昏暗中的心跳……一分钟125下，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算快了，运动可以加快心率他知道，但此刻正在剧烈运动的人不是他不是吗？
难道说只是被人背着也可以心动过速？诸葛青不明白，只把疑问埋在心里，想着等日后有机会了再一探究竟。
05.
诸葛青后来想，也许他是有点喜欢王也的，不是友人也不是亲人间的喜欢，他找了很久也没找到类似的感情，直到他和王也大课间一起去学校里的小卖部买汽水，出来就撞见一对小情侣牵着手溜进一个监控死角，他愣了愣，莫名有些慌乱，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火燎过，很烫，王也还以为是日头的太阳光太晒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遵循自己的下意识就抓着王也手腕到了那对情侣的视野盲区里。
王也有些不明所以，却顺着他的力道走，只是用有些疑惑的目光看他，看着诸葛青躲开那两人才松出一口气，小小声问他：“青，怎么了？”其实王也力气挺大，如果他不想没人能把他拽走，但他似乎对肢体接触阈值很高，不像诸葛青一样夏天不乐意跟班里那群浑身臭汗的男生挤在一起。”
诸葛青有时也会奇怪，明明偶尔也会参与一些体育活动，怎么王也身上就不像其他人那样臭烘烘的，还问了他好多次，而王也总是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在自己身上闻了又闻：“祖宗诶，我真没涂东西，你最多就能闻到洗衣粉味。”
确实，他身上更多的总是洗衣粉的味道，只是在经历过剧烈运动后又增添一点变了调的余韵，像是雨后草木的味道。
诸葛青就不一样，在大汗淋漓之后的大课间他会用湿巾擦去身上的汗，然后换上事先准备好用来换洗的校服，再悄摸摸喷上一点古龙水，让人觉得他好像一直都是香香的样子，啧，闷骚。
诸葛青觉得自己不算闷骚，他只是比其他人精致点，又洁癖点，不能忍受汗水在自己身上的感觉，蒸发时觉得像是被雨水淋过一遍一样湿湿冷冷。
其实王也一开始也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体育课后的诸葛青会莫名失踪，却不知道他去了哪，他是在后来体育课改到上午放学前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才发现，因为其他人会把书包带下来体育课一上完拎着走，而诸葛青却非要回教室，然后他看着诸葛青从包里摸出一包东西进了厕所隔间。
十分钟后，完全换了一副行头的诸葛青从厕所隔间出来，身上还出现了一股很熟悉的、淡淡的香味。
王也愣了愣，看诸葛青习以为常地把东西收拾好，眉眼弯弯地叫了他的名字：“老王，我好了，我们走吧。”
他忘了说话，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经老神在在地跟在了诸葛青身后，想了想， 他问：“你这样不累吗？都放学了回家洗澡不是更快？”
他甚至不是在觉得诸葛青矫情，他只是担心诸葛青这样会很累，诸葛青于是笑了：“还好吧，我不太喜欢汗黏在身上的感觉，很不舒服，只是先处理一下，我回去还要洗澡。”
王也也没劝，点了点头就算是揭过话题，诸葛青却还是想要解释：“倒也不是非擦不可，主要是我身体也没有很好，很怕热，一回家保准开空调，之前老因为这个原因感冒，被家里人说了几顿后来就不敢了……至少空调照吹汗得擦这样。”王也听完前面那一大段本来觉得挺心疼的，一听最后一句就笑了出来：“这还不是死性不改。”
诸葛青理不直气也壮：“怎么不算改，我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了啊，我后来确实没感冒了啊。”
“行吧，也很符合我对当代年轻人的刻板印象，知错，但是不改。”
诸葛青“哼”了一声，加快了脚步：“就这么点距离你走这么慢我都要晒化了，我果然还是应该连着防晒一起补。”
很好，又是一个崭新的知识点，王也也加快了脚步追上去，在他身后稍稍一点的位置不远不近地跟着，心里漫无边际地想诸葛青搞这么精致怕不是以后的女朋友都精致不过他哦。
……又或许他不喜欢女生也说不定？
06.
诸葛青好像不喜欢男生，隔了一段时间的王也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不是出于猜测而是出于诸葛青本人亲口辟谣，他在现场，前情提要是大课间诸葛青喊王也和他一起去买水，结果被隔壁班刚下了体育课的男生堵住了，诸葛青闻到他身上味道的时候当即无意识皱了皱眉头，脚步都往后退了半步，王也下意识把他往自己身后揽了揽，问他：“有什么事吗？”他那时还以为男生是故意来找茬的，结果男生却有些局促但很认真地看着诸葛青：“诸葛青同学，我喜欢你，请考虑一下和我交往吧。”
诸葛青愣住，身上的表情有一瞬是空白的，王也下意识想替他回绝，又觉得无论如何都是一份心意他没资格帮诸葛青做决定……更何况他也很好奇诸葛青能说什么。
诸葛青想了想，还是首先感谢了这位他不太知道名字的同学的心意，他只知道他好像是隔壁班的数学课代表，之前在办公室时碰到过几次，算是点头之交：“谢谢你的喜欢，不过我不能答应你的表白，因为我不喜欢男生，而且我也和你没有见过几次，不算很熟，如果是一个不熟甚至完全没有交集的人忽然和你表白的话我想无论是谁按照常理来说都不太会有什么人答应吧。”
“再说了，如果不了解的话，喜欢我的理由岂不是很肤浅吗，比如外貌，比如性格，你也许只是了解你眼中的我，但我也许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可能相处下来你就发现我和你想象得完全不同，而你在这样的情形下在一起的人也很难长久，我不太喜欢像是刷视频看微博一样的‘快餐式恋爱’，也不希望我的另一半是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喜欢我。”
“所以我不能答应你，不仅仅是因为我不喜欢男生，”诸葛青笑了笑，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包湿巾，抽了一张给他，“擦擦汗吧，下体育课还要跑百米冲刺挺不容易的。”他拒绝完人甚至还能开一句玩笑缓解气氛，王也佩服他，然后男生就脸颊红红地伸手接过，手很注意地没有碰到他，总觉得这是对他的冒犯。
诸葛青转头看向王也，王也眨眼，诸葛青就说不去买水了：“算了，时间不够了，小卖部好远，一来一回都要十分钟。”
王也想了想说好，让诸葛青先回去，自己去上个厕所，结果转头用跑的去了趟小卖部买了两瓶冰水，掐着上课铃打响才装作慢悠悠地迈进教室大门。
诸葛青原来在对着窗外发呆，被他用矿泉水冰了一下脸颊才回神，有些惊喜：“老王你去小卖部了啊？”
王也笑了：“嗯啊，就刚好办完事回来路过，就顺便给你带了一瓶。”……骗人，他俩在此之前就没分开过，哪来的事情能让他绕大半个操场。
不过诸葛青还是没有揭穿他，说了句谢谢就打开喝了，没提自己刚才看着窗的时候看见王也跑过去买了两瓶水又跑回来的事情。
诸葛青想，王也确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07.
后来渐渐的王也的偏心不再是独一份，他带水的对象也逐渐扩展到全班，总是拎着一大箱冰水慷慨造福大家，一堆人叫他也总，说他是自己的第二个爹，诸葛青也开始觉得大概之前王也和他相处间那几分暧昧是自己出于心理作用而产生的错觉，因为他喜欢王也，所以就希望王也喜欢他。
其实王也只是人好而已，诸葛青笑了笑，对着扛上来两箱水的王也笑了下，过去帮他分水：单恋又怎么样呢，喜欢一个人想对他好是很正常的事，诸葛青不太后悔，他喜欢上王也的时候就知道王也是这样一个人，王也不需要为这份感情负责，就像诸葛青也从来不会为了他的那些追求者的感情负责，每一个人只要对自己的感情负责就够了。
所以同理可得，诸葛青喜欢王也，自认能够为这份见不得光的喜欢负责，那么无论是继续还是放弃就都跟别人没有关系，别人没有资格能左右他的决定……就算是王也本人也不行。
08.
而王也喜欢诸葛青，短期内也并没有让诸葛青知道的想法。
他只是希望有他在身边时的诸葛青能开心一点，再简单不过了。
王也和身穿一身花花绿绿沙滩套装的诸葛青一起吃逛小吃街的时候这样想，任由四周浓浓的烟火气息在他俩身上也留下相同的味道。
毕竟有烟火气息的才是人间嘛。
诸葛青看他没跟上，有些疑惑地回过头看他，王也就下意识笑起来，跟上去：“祖宗诶，你真是一点不能消停，半条街都快被你买下来了。”
诸葛青无辜地冲他笑：“我哪有，我就买了一点点。”
王也说笑似的抱怨，一点没有脾气：“你光奶茶和果茶都买了三杯，没喝几口就丢给我了。”
诸葛青就又把手里那杯递给他，笑得像只很漂亮很漂亮的狐狸：“错啦，是四杯。”
王也认命：“打个商量呗，喜欢啥吃的不要一次都买光吧，给下次留点悬念，这样到时候碰上吃起来还能有新鲜感。”
“我保证，后面那些摊除了吃的以外，只要你想买我啥都买给你。”
诸葛青看王也手上大包小包的，手腕都被勒红了，难得良心发现：“唔，说得也是，反正今天逛得差不多了，就逛到这里好了，你手上的也给我吧，毕竟都是我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王也觉得诸葛青好像是在生气，也许是觉得自己太扫兴，他下意识躲开了他的手，诸葛青有些懵，不知道王也怎么不让自己接过自己的东西，还露出有点后悔的表情：“对不起……你当我没说过吧，你继续逛，想买啥买啥，我都给你买。”
诸葛青不知道王也为什么突然改口，一脸懵懵的：“咋了？我没说什么，今天确实买了挺多东西了，我们回头再来也好，一天都逛完吃完确实挺没意思的，失去新鲜感的地方，我也很难再来第二次。”
王也又想自己确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诸葛青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但他是真的愿意让诸葛青逛，也愿意陪着诸葛青，就又重复了一遍：“你随便挂，我给你兜底。”
诸葛青就笑了，有些别扭地红了耳朵，小声嘀咕：“这么惯着我我以后可怎么办啊。”就连诸葛白都不乐意跟在他身后给他当这么久拎包小弟。
小吃街很吵，王也没听清，疑惑地“嗯？”了一声，诸葛青就说了句“没什么”继续往下逛，到底也没再买些什么吃的，只是在一个手工刻章的小摊子前站住了脚，低下头问那个老师傅一个章多少钱，刻单字就行。
“看字的难易程度，简单的话十几分钟就能刻完一个。”
诸葛青就把手机打开给他看，让他刻一个“也”字一个“青”字。
“这俩儿字快，只要半个多小时就够了……你要流苏不？”
诸葛青挑了挑，给自己选了个墨绿色的流苏，对大爷笑：“要，麻烦您嘞大爷，这个挂在“青”字那个章上。”
然后他转头看王也，是一个征询的意思：“你要啥颜色的？”
王也看着他眼睛，鬼使神差地说：“那我和你一样吧，”然后在诸葛青讶异的目光中改了口，“算了，我要淡绿色的，和你用一样的不太好，感觉有模仿你的嫌疑，万一一不小心拿错就更不合适了。”其实王也想说，那样会很像情侣款，而且换个颜色的流苏也不能并改变相似度，一看就是同款。
诸葛青没追问，只是“哦”了一声就转头笑着跟大爷说另一个要淡绿色，顺口又说了句谢谢。
大爷刻好了把两个章都递给诸葛青，王也就非常利索地付了钱，诸葛青眨眨眼，笑得很乖：“我想要什么你都真买给我啊。”
王也避开他的视线点了点头，诸葛青就拍了拍他肩膀，把属于他的那个章塞进他的校服口袋，走了。
“下次吧，我们下次再来逛，我下次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就放过你。”
王也说好，跟着他一起原路返回，帮他把东西拎回了他家……门口。
诸葛青笑：“明天见啦，老王。”
王也说：“嗯，明天见。”
09.
后来他们没在一个地方读大学，诸葛青回了南方，而王也依然在北京，他们渐渐断了联系，王也只偶尔在社交软件上刷到诸葛青，知道他去学了演戏，知道有很多很多很多人喜欢诸葛青。
知道诸葛青的闲暇时间变得很喜欢去世界各地游玩，最常去的是日本，每次回来都会带回来一大堆周边，带回来最多的好像是叫吧唧？其实那些东西在王也看来只不过是纸片和镶了铁皮的纸片而已，但诸葛青喜欢，王也就尝试理解，经过无数次搜索研究以后发现其实诸葛青喜欢的是上面印着的内容而不是那些物件本身，然后他又想，其实他有什么必要去了解这些呢？诸葛青又不喜欢他，他再理解再了解也只不过是出于朋友的立场，他不会在诸葛青的伴侣备选里，也就没有资格去说理解诸葛青。
……因为诸葛青不需要，就像诸葛青去了那么多地方却没有再来过一次北京一样。
能够理解诸葛青爱好的朋友很多很多，他每条朋友圈留下过评论的人就能说明，而王也就算理解了，也只是其中最平凡的一个。
王也有些漫无目的地想，也许他应该找一个地方静静，在大学毕业后的那段时间，找座山待上一段时间，也许就不会再觉得困扰了。
因为世界那么大，沉浸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里时就不会再去想那么多，人在大自然里那么渺小，如蝼蚁一般，数以千万计的时间长河里人生只有短短几十年，不过是沧海一粟，没有必要太在意一时的起伏，反正生前再跌宕起伏的人生，百年之后也都是一堆枯骨、一片灰烬，没有人会有不同。
10.
大学毕业的时候他们高中的同学忽然在班级群里提出要聚一聚，诸葛青这种喜欢热闹的当然说好，还主动提出他来做东让他们去浙江聚聚，让他尽尽地主之谊，就当是谢谢那几年他们的照顾。
于是最后聚会的地点就定在了兰溪市，群里有人问他去不去，其实王也没有很喜欢热闹，但是想到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还是决定再去见诸葛青一次，在群里回了句去。
然后话题就又顺着延续下去，群里的人很活跃，没注意到作为地主的诸葛青在听到王也说完这句以后就一直没发言，只有王也注意到了，心里一沉。
王也真的很久没有见过鲜活的诸葛青了，过去这几年里都只是在照片和视频里见到，所以他真的很想很想诸葛青，他是没有办法不去的。
那诸葛青还是带着那样熟悉的笑容，给了每一个久别重逢的人一个拥抱，没人知道王也淡淡的笑容下用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要紧紧抱住诸葛青不让他抽身，也没人知道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在不听使唤地飞快跳动着，他只是笑，掩饰住自己那一刻的失神与心动。
饭桌上有人提起王也最近想去山上住一段时间，王也愣了下才如实回答：“啊，是，因为最近有点浮躁，就觉得应该去山上待一段时间，前段时间这不才刚拿到道士证吗？我爸妈知道后差点没把我削了。”
诸葛青就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你要去当道士呀？之前没听你说过呀。”
王也就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也是前一段时间临时决定的，毕竟我也不是很擅长和别人交际，让我工作更是不能够。”
“果然是也总啧啧啧，不用工作也不会饿死的人生想想都好羡慕怎么破。”
“羡慕+1”
诸葛青没跟着他们起哄，只是垂了眼睛，半晌，笑意清浅地看他：“这样啊。”
“那就祝我们也总在山上也能有不错的际遇。”
王也笑着说好。
酒过三巡，不喝酒的王也和作为东道主的诸葛青把人送到酒店，王也原本也准备走了，诸葛青却叫了他的名字：“王也。”
“嗯？”王也疑惑回头。
诸葛青就对他笑了：“你什么时候走啊？”也不知道是去山上还是说离开兰溪，不过这两者对于王也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差别，于是他就很平静地回答诸葛青：“明天早上。”
诸葛青就问他：“要我去送送你吗？”
兰溪是没有机场的，所以王也只能坐火车走，诸葛青很清楚。
就像他也知道兰溪只有一个火车站一样。
王也有一秒迟疑，然后拒绝了他：“算了吧，诸葛青，你喝了酒。”……可是他没有醉，诸葛青原本想这么说，但当他对上王也的视线时却哑口无言，于是诸葛青想了想，朝王也张开手臂，微微笑着对他说话：“那就抱一下吧，就当我是送过你了。”也许是最后一下，诸葛青想。
王也于是伸出手抱住了他，不是很用力，很轻易就能挣脱的一个拥抱，而诸葛青悄悄把那个属于自己的印章塞进王也口袋，也很安静地抱了他一会儿，很小声地祝他一路顺风。
王也声音闷闷地说好，大概是呼吸被他闷住，总不至于是在难过。
然后诸葛青松开他，王也也松开诸葛青，诸葛青眼睛亮亮的，对他说：“晚安。”
“晚安。”王也也这样说，注视着诸葛青离开的背影，直到人经过一个拐角完全消失在他视野里后才移开视线。
进站前王也想从口袋里掏自己的身份证，结果却掏出来一个意料之外的小玩意儿，他愣了下，摸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印章，而他确信属于他的那个被他藏在他书桌抽屉的那个小盒里。
而且……他手里这个挂的是青色流苏，他翻到刻字的那面，不出意料地看见诸葛青的“青字”。
不知道为什么，王也觉得眼眶发热，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让他一时顿在了原地，手机恰巧在此时响起一声提示音，是诸葛青发来消息，是一条不算长的语音，开头的两秒空白后是诸葛青难得认真的语气。
他说。
“王也，我不欠你，付了钱的章你都带走。”是，章他是都带走了，那诸葛青又留下了什么呢？王也在偌大的一个机场里看起来有些茫然若失，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觉得这也许是自己离诸葛青的内心最近的时刻，他下意识打了个微信语音电话过去，诸葛青没接以后就打了电话。
诸葛青这次接了，但没有说话，王也很快从中辨认出电话那头跟自己同频的嘈杂声，愣了几秒后立刻开始四处张望，在自己身后十几米的位置看见了诸葛青。
在早上七点这样一个谁都匆匆忙忙的时间节点里诸葛青依然漂亮，却过分鲜活，像是一抹在黑白水墨画里异常突兀的亮色。
王也呆呆地看着他，几秒后丢下了自己的行李箱义无反顾地朝他跑了过去，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字章。
然后诸葛青就听见他紊乱的呼吸、加快的心跳，也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不听使唤飞快跳动的心脏，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猜到王也想要说什么了。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王也在他耳边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诸葛青没说话，王也大概是以为机场太吵又或者是自己声音太小，又加大声音说了一次。
然后王也就知道诸葛青听到了，他明显变成粉色的耳朵就是最好的证明。
王也在笑，诸葛青睁了眼睛瞪他也没一点杀伤力，冷着脸死撑了一会儿实在没绷住也跟他对着傻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正下脸色，认认真真地对王也补了句：“我喜欢你。”
王也试探性地朝他伸出手，诸葛青乐了：“行李不要啦？”
“哦，我忘了。”王也被他一提才想起来，把章塞进口袋里回去拿了自己的行李箱，又伸出手要牵他，诸葛青就说：“还给我。”
“什么？”王也装傻。
“我的章。”诸葛青斜他一眼。
“不要，”王也躲开他往自己口袋里掏的手，嘿嘿笑，“这个归我了，回头我那个给你，我俩换着用。”
“行吧……这怎么不算一种call back呢？”诸葛青抹了把脸让自己清醒。
“嗯？”王也不明所以，还没问什么诸葛青就伸出手给他，于是他就很成功且毫无怨言地忘记自己想问啥了。
虽然本来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就是了，但诸葛青就是不舍得王也因为诸葛青不管出于什么缘由的欲言又止感到失落。
但他现在暂时还没有勇气告诉王也，关于他其实在王也说想要和他用同样颜色的流苏时就动过要和王也互换字章的念头这件事。
所以就允许他暂时逃避一下吧，在这个足够令人心动的时刻，在这个他迎接过很多人也送走过很多人的地方，在这个本该平凡却被赋予特殊意义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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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8 19:43:4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