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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11 04: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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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那一夜很凉，月光也很美。
那两个人的湿衣服在引擎盖上晒月亮一直晒到后半夜，也没有干的迹象，结果油箱的警示灯亮了，这一路太匆忙了，都没能顾得上加个油。更准确地说，诸葛青从来也没想过今夜之后还会有后路，甚至还会有回程。
这荒郊野外的，加油站很远，而且他们俩这仿佛车震事故的样子，要是出现在人前也十分社死，所以，为了省油，他们连空调也不敢开了。
外面呜咽的海风和波涛听着都觉得冷，深秋海面的湿冷空气很快洇透了这辆小小的汽车，他们俩瑟瑟发抖地窝在里面，很有点相依为命的味道。
诸葛青用那条小毯子包住王也，这是他们最后的取暖之物了，可是王也很执拗地把它推走，更多地围到诸葛青的身上，自己就留了一个角遮着腰际。与其说是保温，不如说是清纯少年在心上人面前的羞耻心。
王也用手搓搓胳膊，全身的皮肤反而有些发红。他自己像颗小太阳，咧嘴笑说：“你不是老说我小孩儿吗？北京有句老话说，小孩儿屁股三把火，不怕冷的。”
他说话时的呼气几乎都带了点白烟了，冷是肯定冷的，但是王也自信不至于被冻出什么毛病，因为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年轻。
少年赤裸的肢体就像一头矫健的奶麦色小鹿，就算天寒地冻的也能在雪地里跳跃。不像诸葛青……
王也偷偷用眼角看了他一眼，那人从毯子里漏出来的肢体，天生就白皙，在海里受了凉就更苍白，瑠璃绀色的头发半湿，像他小时候喜欢到舍不得用的那一支颜料，色彩浓郁又清澈地贴着他的脸颊和肩头晕染。
他的肌肤上镀了一层月光，看起来几乎白得透明，像个冰雪雕出来的人，放着怕丢，含着怕化。
王也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冷了，甚至隐隐有些热。
诸葛青抱怨了一句：“别胡说了，那是穿开裆裤的小孩儿！”
都什么时候了，新中国了还能在秋天被冻死在车里？他披着毯子，从后面环抱住王也的肩头，裹住两个人。他感觉王也浑身都震了一下，身体僵硬了，而更令诸葛青惊讶的是少年身体散发出的暖热感觉，似乎王也是真的比自己要暖一点。
王也叹息似的吐了口长气，这情况可就太考验他了。在这条小毯子下，那双他肖想过无数次的手臂正温柔地搂着他的脖子，他的胸口正贴着他的后背，他的耳朵滚烫，听见诸葛青轻缓的呼吸在一下一下吹拂着他的神经。
汽车里一度变得非常安静，电子仪表板上的各种光亮无声而忠诚地闪亮，夜深了。
诸葛青把毯子包裹得很严实，王也源源不绝的热力被保存在里面，煨温着诸葛青的身体也暖了过来，之前忍耐了那么久的寒冷此时看来都是固步自封的自作自受。
王也为了迎合他这个姿势，已经越过自己的车座僵了半天，此时艰难地说：“我能不能换个姿势啊？”
诸葛青说：“你别乱动，把冷气放进来了。”
王也委屈地哦了一声，垂头丧气地继续当人形抱枕和暖炉。
诸葛青毕竟也不是什么魔鬼，看他这样逆来顺受的样子倒像是自己在欺负他，说：“行了行了，你想换就赶紧换吧。换个舒服点的姿势，之后到天亮之前都别动了。”
王也在他身前挣出去转了个向，小毯子的缝隙里顿时因为他的动作而涌入了大量的冷风，诸葛青被冻得一抖，嘴里“嘶”地抽了一声以示不满。
可是，下一秒王也的手臂抄过他的后腰，几乎并不费力地把他整个身体带到自己的车座上，在迎面拥抱住他的同时，抓住那毯子的边沿，将它重新在诸葛青的身后严丝合缝地合拢起来。
王也的后背终于靠上了十分符合人体工程力学的车座，浑身都放松下来，他的怀里收着他心里的人，于是心满意足地将下巴搁在诸葛青的肩头，脸颊轻轻一偏，贴着他的后颈上的那缕头发。
王也闭上眼睛说：“这下就舒服了……”
诸葛青几乎是坐在他的腿上，这个姿势虽然不难受，却很有些大逆不道。
这一路上，他们因为是“通缉犯”，能不住实名制的宾馆都尽量不住，所以经常在一些逼仄的条件下相拥而眠，但是那时候毕竟隔着衣服。
刚才，王也的后背并没有给他太多暧昧的感觉，只是有些许感慨，少年的骨架似乎在这几天的流浪的日子里也在倔强地成长，撑开了让人觉得可靠能扛事的肩宽和背肌，唯独是肩骨支棱，有些硌人。
可是，他现在被王也深拥着，两个人心口的位置不着寸缕地慰贴，隔着最暖的那一层肌骨，两颗心相互的震颤和冲撞都清晰无比，几乎能听见血液涌向面颊的声音。尤其，王也的手臂圈着他的后腰，手指无意识地轻抚他的腰下弯曲的脊骨。
“王也……”
“嗯？”王也的声音带着近乎微醺的困意。诸葛青抬起身体，和他拉开一点距离，说：“我能不能换个姿势？”
“等下……嘘。”
诸葛青一动不动，凝神静听，车内沉郁的呼吸和心跳之外，非常轻地传来一声电子音的轻响，那是王也的防水iwatch发出的零点震动。
王也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快乐，少年清澈的眼睛一扫倦怠，像冉冉升起的星辰，在这个极近的距离闪闪发亮地盯着诸葛青。
他微笑地说：“祝我生日快乐，老青。”
诸葛青一时错愕，睁开双眼，这是王也的生日？他本能地回了一句，“生日快乐。”
这是王也十八岁的生日。
诸葛青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忽然有些莫名的感觉，他几乎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是茫然地望着对面的人。仿佛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逾越的壁垒霎时土崩瓦解，像一道时间的封印终于被撕破，又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了彼此——就是这个人，世界上唯一的一个人，有着他最喜欢的长相，有着他最喜欢的温柔。
他最喜欢的人已经不在了，但是，如果他这一生仍然会重新鼓起勇气，跳过那道绝望又悲伤的深渊去爱上什么人的话，王也就在离那道深渊最近的地对岸，年轻又无畏，几乎闪闪发光，温柔又坚定地等着伸手接住他。
这一时间的心念像是穿过了层层山海，诸葛青不知道自己恍惚了多久，王也的手心贴着他的脸颊，手指穿插在他的颊侧发之中。他的中指上有着少年独有的笔茧，手心里也刻有着这段时间的艰辛痕迹，他还差点死在这个终点。
“你送我什么礼物，诸葛青？”
诸葛青眼睁睁看见王也缓慢凑近，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感觉到那双嘴唇温热地轻吮着他的耳际，追问他：“你送我什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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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10 21:21: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