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楼主 |
发表于 2021-8-17 10:06:41
|
显示全部楼层
15.
王也被诸葛青破了相，对方给他贴了一张卡通白狐狸的创可贴，让他的仙风道骨大打折扣，成了一个挂着黑眼圈恶意卖萌的假正经道士。
他照了照镜子，觉得实在不像样，伸手撕开一半，看见明晃晃的伤口，略一犹豫，就在破相和可爱之间选择了后者，心安理得地出门找张楚岚。
掐指一算日子，王也该回家探望二老了。他惦记着上回张楚岚用的追踪法，准备学来用在不省心的爹妈身上。他爹妈没别的大毛病，但就爱给招摇撞骗的江湖人送钱。一是钱多了闲得慌，二是年纪大了就爱琢磨求仙问道的事，再加上自己的小儿子又是修道之人，于是越发不知收敛。
往常王也不甚在意，钱财乃身外之物，被人诓了就当消灾，没什么大不了，念叨多了反而招老人家烦，动不动就嚷嚷着让他回家。说是如果他愿意回家，他们又何必去找外人？王也不想还俗，这事儿就不了了之。
但是最近三界不太平，各路妖魔鬼怪蠢蠢欲动，他不放心，就多留个心眼。
张楚岚正在收拾房间，挂着笑容忙前忙后。王也进门的脚步一顿，想起来明天又是张灵玉来的日子。他心里一喜，这回正好错开这两个人眉来眼去的你教我学，还不用当陪练，妙极！他春风得意地打了个招呼：“老张，真贤惠。”
张楚岚抖了抖蓬松的被子，山上天气转凉，他换了一床更厚的，上午刚刚晒过，还带着阳光的气味。
“他又不是凡人，不知冷热，你操的哪门子心？”
张楚岚把他往旁边赶，瞪了他一眼：“我乐意，小师叔细皮嫩肉，当然要好好照顾。”
王也听着牙酸，揉了揉腮帮子，对冯宝宝说：“养大的孩子要嫁人喽。”
冯宝宝歪了歪头，露出点疑惑之色。
张楚岚立刻回头问：“你有事说事。”
王也不再开玩笑，把来意如实说出。不待张楚岚回答，冯宝宝先出声了。
“什么追踪咒？”
张楚岚解释道：“那不是什么追踪咒，是我在一本杂书里偶然看见的偏门，连名字也没有。通俗来说有点像心灵感应，还是一次性的。你要是真担心叔叔阿姨，雇几个专业的人去保护呗。”
“怕他俩多想嘛，到时候又得催我回家了。”王也挠了挠下巴，“你先教我，用不用得上另说。”
“不可能。”冯宝宝突然打断他俩的谈话，她按住自己的胸口，眼里的疑惑越来越大，“你不可能用咒与我建立联系，我毫无察觉。”
张楚岚得意地笑了笑，“这个咒就是神不知鬼不觉，书里是抓出轨对象用的，我对它进行了改良。”
王也：“……”
冯宝宝的神情越来越严肃，她缓缓摇了摇头，忽然瞄了一眼王也，然后才对着张楚岚说：“楚岚，任何咒在我身上都不起作用。”
“可是那天我明明……”张楚岚话音一顿，脸色刷地白了，手中的枕头掉在地上，颤颤地呢喃：“小师叔。”
王也和冯宝宝合力拦住往外冲的张楚岚。
“你冷静点，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要是出事，我们早该得到消息了！”王也语速飞快，条分缕析，“况且你也说了这咒是你改良过的，凭你的符咒水平，中间出点差错也正常。”
冯宝宝赞同地点点头，又接着王也的话说：“也可能时间长了自动失效了。”
张楚岚皮肤苍白，衬得那双浅色的瞳孔越发失神，空洞地盯着门口。他脑子里很乱，几乎不能细想，一思考就是张灵玉浑身是血的样子。关于爷爷去世的记忆山呼海啸似的涌来，血泊里的爷爷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腕，开口时像一只破掉的风箱，呼哧呼哧地漏气，源源不断的血沫从他的嘴角溢出，刺痛了张楚岚的眼睛。
“楚……岚……千万不要……让别人发现……”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完，枯瘦的脖子往旁边一歪，含恨咽了气。
张楚岚愣愣地看着，他当时太小了，在浓重的血腥气中吓得连哭都不敢哭。爷爷的手还圈着他的手腕，仿佛已经僵硬了。 他一直站着，直到两腿发麻，肩膀突然搭上来一只手。
他惊惧地回头，大睁着眼睛，里面映出张灵玉的倒影。
张灵玉从头到脚都是白的，像一捧雪，冷冷清清。唯独额头有一点红，那点红比血鲜艳，带着暖色，不像他脚下的血，浮着一团不祥的黑气。他弯下腰，掰开张怀义的手。
张楚岚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疼，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腕上有一圈青黑淤痕。
“疼吗？”张灵玉问。
张楚岚有点意外，在他看来，这么冷冰冰的人不应当会这么有人气地关心自己。他受宠若惊地摇摇头，同时鼻子一酸，赶紧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人总是这样，只要有人关心，就一点委屈也受不得。可世上最后一个会无条件爱他的人刚刚也断气了，张楚岚逼迫自己挺直脊梁，摆出成熟稳重的模样。他问张灵玉：“你是爷爷说的那个人吗？”
“嗯。”
“爷爷说的不要让别人发现的东西是什么？”
张灵玉挑了挑眉，似乎对他的冷静感到出乎意料。他蹲下身，翻过张楚岚的手掌，嘴唇动了动。
一团白色的雷光像一簇火苗，倏的跃起。张楚岚惊呼一声，又紧紧咬住牙关，严肃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这是什么？”
“阳五雷。”张灵玉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从这孩子故作镇定的表现中得到一丝乐趣。
白光小小一团，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细小的闪电。
张楚岚忽然直直看向张灵玉，问：“你也有吗？”
“嗯。”张灵玉顿了顿，才缓慢地摊开自己的手心，片刻之后，黑色的淤泥汩汩冒出，从他白玉葱般的指缝中流下，“这是阴五雷。”
一黑一白，一阴一阳，都是不得为外人知的东西，他们好似拥有了彼此间至关重要的秘密。张楚岚暗自松了一口气，那种自己在世间孤苦一人的伶仃感消失了。
“我跟你走。”
张灵玉站起来，顺势握住张楚岚的手。冰块似的人，手心却是暖的，让张楚岚一下生出依恋。
张灵玉用一只手盖住了张楚岚的眼睛，宽大的袖袍拂过张楚岚的面颊，有一股宁神的线香笼住了他。
“别看。”
等那股香消失之后，挡在张楚岚眼前的手也收回去了。
地上没有血，也没有爷爷。他被张灵玉紧紧牵着，转身走向未知的前路。
“张楚岚！”王也瞧他发怔的模样，有些急了，要劈掌砍晕他。
诸葛青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轻飘飘的一句话把张楚岚拉回了人间。
“张灵玉没有死。”
三道视线齐刷刷地看向诸葛青。他走进来，目光在王也脸上的卡通创可贴上驻足，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然后才看向张楚岚。
“我算过了。”
王也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谴责他瞎算。
“怎么回事？”张楚岚嘶哑地问。诸葛青不会无缘无故地替他卜卦，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诸葛青又看了眼王也，搞得王也心里直打鼓，低头看了看自己，四肢健全，衣冠楚楚，没什么不妥。
“近来妖界和魔界不太平，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夏禾——”诸葛青沉吟片刻，继续说：“她不是一个安分的妖王。”
夏禾治下的妖族十分猖狂，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打破了现有的平衡，对老邻居魔界寻衅滋事，两边时不时就会闹出一些骚乱。
“我收到族里的来信，信上说原本仙宫派张灵玉下来调和，可不知为何，直到妖魔休战，这位和事佬也没露面。我出于好奇，昨天卜了一卦，可惜能力有限，没算出具体情况。不过张灵玉的死活你倒是可以放心。”
“听你的意思，信上还说了别的？”王也问，区区一个张灵玉的安危勾不起诸葛青的好奇心，而奇门问不出的那个结果大概才是诸葛青真正想要知道的，想必诸葛栱在信中提到了至关重要的东西。
诸葛青意味深长地看着王也，点了点头。
“信上说他们在找一个叫做五雷正法的东西，而张灵玉之所以没出现，大概也和这个有关。你们听说过吗？”
张楚岚的脸色一下变得极难看。冯宝宝靠近他，把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背上。
王也身上那股惫懒的劲儿消失了，他沉声说：“没听说过。”
诸葛青和他对视良久，似乎想要从那张英俊的脸上看出点额外的内容。半晌，他扬唇一笑，倾过身点了一下王也的伤口。
“这么严肃干什么？和卡通小动物太不搭了。”
王也捉住他的手，把人往外一转，推着他走出房间。房门应声而关，留冯宝宝陪着张楚岚，以防意外。
“哎，你干什么？”诸葛青回头抱怨，“我又不会吃了张楚岚。”
抬眼一看，王也仍然板着脸。诸葛青淡了笑意，低声问：“王也，你一定要护着他？”
王也眼神一凛，攥着诸葛青的手倏的收紧。他眉毛压得极低，显出几分凶相，警告对方：“诸葛青，不该知道的事情少打听。”
两个人挨得很近，一眨眼似乎连睫毛都能碰到。于是诸葛青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靛蓝的瞳孔闪过一丝光。
王也：“……你干什么？”
诸葛青垂下眼皮，扮出一副乖巧相，瓮声瓮气地答应：“我记住了，绝不打听。你别担心我。”
贴在手腕上的手指像贴着火炉，一下烫到王也心里。他才意识到两个人的姿势暧昧，他的手掌完全包住了诸葛青的手背。
淡定，稳重，输人不输阵！王也默默念道，被这只狐狸戏耍那么多次要是还没点儿长进他干脆找根树桩一头撞死算了。冷静完毕的王也面无表情地抬手，狠狠捏了一下诸葛青的脸颊，评价：“脸皮越来越厚了。”
说完便走。
诸葛青脸皮嫩，被掐过的地方很快就红了。他愣愣地摸了一下，非但不疼，心里还格外美，不禁感慨：真是被王道长的美色蒙了心了。
“还愣着干什么？”王也走出去一段，又回头喊他，不耐烦地交待：“赶紧回屋收拾东西，明天和我一起下山。”
诸葛青有点意外，他已经升到随行的地位了吗？
“别装傻了。族里都来信了，你在武当还坐得住？回家还是去哪？”
诸葛青笑盈盈地夸他：“王道长真是冰雪聪明。”
王也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发誓以后再也不这么夸祖师爷了。
“我和你回北京。”
“干嘛？”王也一脸警惕，“我妈贼讨厌狐狸，我家不欢迎你。”
“族里太乱，我爸把白送去北京一位故交的家里了，让我过去看看。”
王也恍然大悟，又问：“你坐飞机还是高铁？”
诸葛青莫名其妙。
“飞机。”
王也“嘿嘿”笑了一声，“给我也买张票呗。”
“……穷成这样了也不肯卖身，王道长真是高风亮节。”最后几个字诸葛青是磨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王也这会儿十分厚脸皮，“卖艺不卖身，风后奇门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呢。”
最后王也如愿以偿地蹭了一张飞机票。 |
|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21-8-8 11:18: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