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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25-1-13 23:4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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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第四块方砖 于 2025-1-27 13:40 编辑
第十一章 百花深处
如果只有被记录下来的一切才被称作历史,那么,那些隐蔽的、消失的,不被人知道的呢?
“谁会记得?”
诸葛重是一只老狐狸了,她的修为不及九尾,在几百年的岁月里,她也面临着毛发苍老、日渐倦怠的问题。山里东坡的太阳很好,她带着诸葛青躺在虞美人的花丛里。
她的孙子年龄还很小,只有五十岁,正抱着尾巴蜷在阳光下,狐脸尖尖瘦瘦的,毛都没长齐。
对于妖怪来说,花上上百年达到成年的状态再正常不过了,他还太年轻,以至于一切命运对他来说都还是无关紧要的事。
曾有族老预言,诸葛青将是那个续上九尾命格的狐狸。
九尾命格是什么,他还不知道。
听奶奶讲人间王侯将相的历史,讲妲己和纣王的爱情,讲狐族怎么背负了人们的骂名。诸葛青扒拉一下嘴上的蜜蜂,看它转了几圈后飞远。
诸葛重见诸葛青兴致缺缺,只能长叹一口气。从诸葛氏的角度,她当然希望族里可以拥有一只九尾狐,但从长辈的角度,她希望诸葛青不必要年纪轻轻却背负那么多。
可惜事与愿违。
“青,历史会记住你的。”
“历史,那是什么?”
诸葛青从前不知道什么历史,后来他知道了。
又过了一百多年,诸葛栱让诸葛青离开家,去寻找自己的机缘。而诸葛青一入世,正值武当立派,听闻张真人的太极功法,第一站便前去拜访。
这个决定在之后的几百年里诸葛青翻来覆去想了很多遍,他在想,若是当初在江南繁华地多逗留数月,游山玩水该多好。亦或是不去武当,而是去洛阳,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些令人肝肠寸断的事情?
可惜当时的诸葛青涉世未深,不晓得先卜凶吉,换句话说,没想过这世上还有什么大凶的事会发生。
于是他只是抖抖皮毛,化作翩翩公子,行囊也不多,就沿着大江一路西行,前往武当。
慕名前来拜访张真人的人很多,不乏王公贵族,但在他们的世界里,诸葛家族更有分量些。在诸葛青快到襄阳附近时,就有小道士前来接待。
起初诸葛青还不信他,这么年纪的孩子,怎么能独立迎客呢?
但小道士很老成,把文书信件展示给诸葛青看,又摆了摆那传说中太极的架势,颇有一些玄妙之意,算是证明了自己。
这小道士看着浓眉大眼的,礼数很周全,不仅给诸葛青引路,还帮诸葛青提这提那的,弄得诸葛青很不好意思。
人族的十几岁小孩就真的只是十几岁小孩,不像诸葛白看上去比这小道士还小,实际也有三十来岁了。诸葛青更虚长一百多岁,但他在家里也被娇惯,一想不用自己出力,那一些愧疚也很快没有了。
路过襄阳集市,诸葛青还想多逗留一日,小道士也随便他,跟在诸葛青屁股后面逛了一个白天。
入夜后,两人找了间客栈住着,因小道士身上盘缠不够,诸葛青让小道士与他同住。
诸葛青心想,这还是个小孩子,不占地方,他夜间睡觉也仍习惯狐身,两人一起睡甚至都不嫌挤。
他还有心里更隐蔽的念头,自他见小道士起,就觉得这孩子不简单。表面上客客气气的,但内心想法绝对有不一样的想法,都透过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被诸葛青观察到了。
诸葛青喜欢有趣的人和有趣的事,小道士就十分有趣。
没成想两人进了房间,小道士洗漱完,就往床上一躺,像是没有力气的样子,强撑着招呼一声诸葛青:“公子,小道累了,先睡了。”
说完还不等诸葛青多打听一些事情就昏睡过去,呼吸变得又深又长。
到底还是小孩子,再怎么有精力也撑不住诸葛青白天那样的逛法。
诸葛青又有些歉疚,摸摸鼻子打消了盘问的念头,变回狐狸,也躺在了床上。他有狐狸毛,不需要盖被子,就压着小道士没盖的那半,枕着前脚闭目养神,竟也不知不觉间睡去。
诸葛族人对天机的窥探不止有算卦一法,作为古老的种族,他们的梦往往也具有预兆性。
诸葛青今晚的梦就非比寻常,他梦见了一个人躺在花丛里,那个人的样子看不清,只知道是穿着道袍,墨色长发简单扎起,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不知道想些什么。
诸葛青想要靠近看得更清楚,那人便睁开眼睛,温柔地笑着,对他道:“青,过来。”
还没等诸葛青真的走过去,他就被吵醒了。
小道士半夜被扯着被子无法翻身,悠悠转醒,竟然看见一只大狐狸躺在身边,不由得吓得尖叫一声。
诸葛青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小道士正欲举起脚把他踹下床,连忙翻身下床,又跳上床旁的案几,对小道士亮出犬牙。
他想不明白怎么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就不认识他了?
小道士看狐狸远了些,稍稍安心,虚张声势道:“你是何妖?那位公子呢?你吃了他吗?”
诸葛青这才明白小道士根本不知道他本身就是狐狸,只不过一场乌龙。武当也奇怪,让孩子出来接人,也不告知人家身份。
这也怪诸葛青才入世不久,不知自报家门一事,一般是刚见面就该顺手完成的。念及白天也压榨不少这小孩劳动力,诸葛青决定先破这僵局。
于是诸葛青又变回人形,仍是那佳公子的模样,坐在案几上对小道士勾勾手:“小孩,怎么不认识我了?师父没和你说,我是狐狸呀?”
小道士仍是将信将疑,也有可能是有妖怪贴身跟踪他和那位公子,就等夜间把公子吃了再化作公子的模样,跟他回武当后大闹武当。
见小道士还是不信,诸葛青也无法,他还能怎么证明我是我呢?
离曾经灵兽遍地的封神年代已过去千年,他们狐族里是有失格的,但和他们诸葛狐族没有关系呀?老祖宗诸葛孔明留下的信誉,他们再用上几十代都不会衰减的。
“小孩,你知道诸葛亮吗?”
“自是知道的,孔明先生是吾辈楷模。”小道士警惕的目光把诸葛青扫视一遍,似乎是为了找出他身上不对的地方。
诸葛青甚至敞开双臂任他打量:“那是我的祖先,我叫诸葛青,是他的后人。”
小道士一脸难以置信:“你是说,孔明先生也是狐狸?”
“对啊,难道你们不知道吗?”诸葛青也奇怪,诸葛亮当年差点修成九尾完成济世之愿,结果功败垂成引人扼腕,这件事难道没有人知道吗?
见小道士怀疑神色更上一层,诸葛青觉得麻烦起来。
“你师父怎么形容要你接的人的?”
小道士想了想,道:“师父说,到了襄阳,你看谁与你最有缘分,就是我要接引之人。”
“哦?”诸葛青觉得有些好笑,“你为什么觉得我与你最有缘分呢?”
小道士看他一眼:“你是不是那位公子还不确定呢,休要糊弄我,我可不和你说。若你便是那有缘人,都是习八卦之术的,怎么不自己算算看?”
这倒是个好方法,诸葛青闭上双眼,迅速在心中起了一卦,便算他与小道士的缘分。
内景里,诸葛青不过随便一问,那火球大得简直超过诸葛青预期,一时间整个内景都被火球照亮了。诸葛青脸色一白,连忙回神,他未见过如此大的答案,远远超过他破解的能力,他怕被这么大的答案吸进去。
确认安全后,诸葛青还有些惊魂未定,难得正色看向小道士,他原以为两人不过是主人与客人的浅薄缘分,竟然今后会这么纠缠吗?
小道士问:“你知道答案了吗?”
诸葛青摇摇头:“答案太大了。”他做好小道士不信任他的准备。
可小道士反而松懈下来,对诸葛青点头道:“我算出来的答案也很大。来到襄阳前,我就有种感觉,我会遇到一个貌美的男子。见到你后,我就觉得是你,于是心中起了一卦,那是我修道以来,见过最大的答案。”
“你叫王也,是吗?”
“没错,小道姓王名也,乃是张三丰的三弟子。”
诸葛青张张嘴,想再说些什么,但又想起那个象征缘分的火球,插科打诨的话也说不出口。他垂下眼睛,又变成狐狸,就趴在案几上,对王也有几分疏离,道:“如果无事,还是继续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王也扭捏一下,似乎想继续招呼诸葛青上床,但又看那狐狸闭上了眼睛,只好长叹一声气,钻进被窝也打算睡了。
说实话,王也见到诸葛青,是觉得他很好看,但也觉得他轻浮不可靠。发现彼此之间缘分这么深厚,他说服自己,看人不能仅凭第一印象,说不定这位公子有什么过人之处呢?万一他其实行事高尚,品行无缺,而王也却因第一印象怠慢对方,这多失礼啊。
于是一路上,王也都在强迫自己去理解诸葛青,理解他买些小姑娘用的胭脂水粉、绫罗团扇可能是要带给家中姊妹。理解他见到美人就聊几句,反正不管如何对方都会因为诸葛青的容貌而对他多有宽待。
总之没干什么能改变王也第一印象的事。所以一进客栈,他也没了心力,只想睡觉了。
看来这缘分,得是孽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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