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楼主 |
发表于 2021-11-1 08:36:28
|
显示全部楼层
7.
避雷预警：
这更有两段旧设老王讲述前妻的事，去掉也不影响理解故事，如果介意请绕路这更直接阅读下一章，或者右上角点叉（比心）
暴雨止不住地下了一夜，及至凌晨时分，雨势渐渐地弱下去。乌云就好像被绞干了水，只剩下一点雨丝，淅淅沥沥地滴下来。黑云紧实地压着天，却在东方裂开一些口子，露出些白的天光。渐渐的，那天光越来越亮，微风驱散了黑云，捧出一轮金红的太阳。灿金的日头发着热，炫目地耀着人间，金光洒在洗青了的山上，真正是平林点翠，苍苔映金。那碧青的树、流红的水，仿佛从昨夜的狂风暴雨中醒过神来，树叶在风中簌簌摇动着肥绿的叶，山泉卷起点点落花，冲刷着山石。飞禽百兽走出巢，又开始奔忙一天生计，山林变成了新鲜美丽的新世界。
早上起来，诸葛青心情很好，把老王按在床沿上，要给他扎头发。老王拗不过他，只得让他摆弄。只见诸葛青哼着小曲，耐心地把那黑长的头发梳顺了，挽作一个发髻束在头顶。老王从镜子里看见，登时不干了，嚷嚷道：“这不是道士髻吗？我又不是道士，扎这个劳什子干嘛！”
诸葛青道：“我只会挽这个嘛。”
老王很坚持：“那不成，不吉利，我还没看破红尘，我恋得紧哩！”他扒拉诸葛青，缠他重新梳，“你就给我随便扎一束，不碍事就成。”
诸葛青想了想，抽出自己的发带，给他绑了一条高马尾。他却拿起老王的发簪，给自己束了个冠，碎发理得整齐，露出脸来，越发显得面如冠玉，眼如秋波。老王看呆了，诸葛青心照不宣地笑起来，青葱似的手指点点他的鼻尖，他才回过神，脸上有些羞赧，搭讪着走了。一路走到厨下，亲自看着锅，监督小妖们做事。他自己却袖了手，瞧着厨房里氤氲的烟火气出神，想到昨晚的事，温馨里又扎着疼。
昨天夜里，他睡到一半被雷声惊醒，转头看向枕边，发现诸葛青也醒着，半睁着眼正静静望着他，手指松松地扣着他一只手，也不知他看了多久。老王教他看得心软，便问道：“你实话同我说，你从天上下来寻我，究竟是想要什么？”
他知道神仙不会无缘无故地降临，多半是天庭看上了这座荒山。或有什么他算不出、参不破的天机，要派个人来寻些错处，断绝妖根。这些年他独立门户，自问活得磊落，不怕查访。可现在他玷污了这个人，有了罪名，要杀要剐都是应当，他只舍不得连累诸葛青。这样好的仙人，合该站在云朵里，怎能因他一介凡兽而陨落？只要诸葛青开口，便是教他拿命来换，也是情愿的。老王打定了主意，衾被里握紧了青的手，只等他裁决。
诸葛青却轻声问他：“我抱你一下行吗？”
这有什么不行？老王一脸懵，看着诸葛青凑近了，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拢在怀里。他什么也没说，轻轻拍抚着大老虎的背，哄着护着。老王枕在他肩头，耳边听着他的心跳，慢慢的，脑子转过弯来了。
这主动凑过来的狐狸似的仙人，刚遇见时，老王只觉得这人诡谲狡猾。他提防他，疑心他，以为狐狸存心要叼他的心肝，没给他什么好声气。直到现在才明白，狐狸蹭着他，眼巴巴地追着他，不是要从他这里讨东西，只要他抱起来摸摸头，他就心满意足了。想通了这些，老王心中温热地泛起了疼。神仙下临凡间，究竟是来结缘，还是透过自己的脸在看另外一个人，那都不要紧。有人能治愈诸葛青的心，让他露出笑，这就行了。
小妖们干活很麻利，一时羹熟茶香，热腾腾地捧上案来。诸葛青梳洗毕了，携着两只兔妖姑娘，说说笑笑地来吃饭。他调笑小丫鬟，老王只作看不见，默默净了手，给他端茶倒水、铺陈布菜。诸葛青挑起眉头，托着腮靠在桌上打趣他：“稀奇呀～大王。一日不见，竟做起伺候人的活计，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贤惠了？”
老王瞅他一眼，手里剥着鸡蛋壳，慢悠悠地应道：“千金难买我乐意，凭他什么事，也得分人呐。自个儿看上的冤家，可不就得伺候好了，我不惯着还能怎么着啊？”
明明是调笑的话，他却说得温柔郑重，回得有来有往。诸葛青没料到他竟是这反应，直臊得脸上通红，捏着筷子嘟囔道：“老王你学坏也太快了，昨天还会对我炸毛，今日就这般油腻起来，我有点后悔找你了……”
“哎，那您后悔得有点晚，这会子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委屈您生受着吧。”老王乐出了声，把剥好的蛋放他碗里，催促道，“快吃，饭要凉了。吃完带你去个好地方。”
诸葛青故意沤他：“你这附近还有好地方？”
老王说：“去了你就知道啦。”
用罢早饭，诸葛青走出翠微洞，迎着耀眼的天光，眯眼仰起头。头顶碧空万里，有道彩虹弯弯，一头插在云里，另一头隐在山腰间。昨夜的大雨洗青了山，景致清幽更不同往日：一树树肥绿的叶，被阳光镶上了金边，浓浓翠色随着叶尖的水珠滴下，落入山草绿茵，于是遍地芳菲。山涧内清溪流淌、风卷花香，至高处芷萝盘绕、千崖竞秀。诸葛青立在花荫深影处，听着莺鸟缱绻低鸣，心中一片安宁。
今早醒来他就想好了。他们二人昨夜私相授受，触犯了天规，还不知会生出什么样的因果报应。可诸葛青并不后悔。这是他偷来的一点疼惜，怀着卑劣的心思隐瞒了老王，哄得这点温情，用来骗骗自己。一段露水姻缘，必定经不住时间，等他回到天上，长久不见面，慢慢地也就淡了。
他与王也之间这堆烂账，抵死纠缠，总也算不明白。过去那些孽债，他不求还尽，只想给自己一个交代。顶好能把他这点心魔都留在人间，随着王也下次轮回，遗忘消散在红尘里。诸葛青这趟下来，原本没准备打扰王也，只是想来看看他过得怎么样。谁知误打误撞，竟又与他相识，得了几日虚渺的恩情，足慰他一生宝殿孤灯、清淡天和。现下冤孽已偿，他的心也重归宁静。今日，他会将前尘往事，尽数吐露。以后王也就会知道，诸葛青便是毁掉他的元凶，可能回想起这一刻，还会加倍厌恨他……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诸葛青回过神，看见老王走过来，递给他一只竹筒，里面灌满沏好的茶。诸葛青微笑着接过来，竹筒熨帖在手心里，微微发着烫。
眼下，他却只是诸葛青知冷知热的情人，一心顾怜他，心疼他的苦。天上实在太冷了，冷了这几百年，他需要这一点温暖，一点甜的幻想……诸葛青垂低眼帘，望着老王拉着他的那只手，随他走向前去。
老王今日没有重游旧路，他携了诸葛青走入山脊，就在那乱石岩缝中挤入一条甬路，摸索前行。这条路狭窄逼仄，仅有一道石缝，走进去便只能仰望见头顶一线的天空，进退转身都很难。约莫走了两里，眼前豁然开朗：万丈山仞层层开阔，源泉飞流成瀑，汇聚为一处幽潭。周遭树木万年长青，有百年枯藤缠绕，遍开奇花，处处姹紫嫣红。大串的花穗垂落下来，层层密影围成一圈，直垂到水面上。池边石上长满翠苔，岩璧上生着仙草兰芝。水边落英缤纷，有仙鹤在树下栖息，一双白鹿闲散地踏到岸边，正低头饮水。诸葛青惊讶地环视周围，一时竟分不出这究竟是仙境还是人间，想不到山里竟藏着这样一块洞天福地，处处看不尽的风光。老王见他流连，在旁面露得意：“怎么样，我说是好地方吧？”
“果真不错。”诸葛青口中赞赏，跟着他走上高处，细细赏玩风景。老王便一处处地指着，讲解给他听：“这地方是我寻着风水慢慢找到的，地段占位都不赖，多少沾点仙气。那山泉是源头，比下头流得干净，赶上宴请祭祀，我便叫他们来这儿打水；往西边原来还有个水潭，一气儿能通到山顶，前些年暴雨坍塌，连同我那妻子的坟，一块儿都给埋了。如今也没有路能再往上走了……”
诸葛青侧过头看向他，问：“你娶亲的事，能与我说说么？”
“嗨，几十年前的事，我都记不太清了。”老王抓抓头发，倒也不避讳什么，向他和盘托出，“那会儿不知又闹什么，人间战乱纷争，到处民不聊生。我那时候刚修成人身不久，还不太会使障眼法，遇到上山逃难的人，多半只能躲着。有一回，这山上来了一伙人……”
那是一伙山贼，乱世里落草为寇，不知从哪儿劫持了一个姑娘，仗着深山无人，肆意///ling///辱取乐。女孩儿受着非人的虐//////待，昼夜哭叫不止，老王看了不忍，便出手将她救下来了。那姑娘本来很怕妖怪，可是老王给饭吃，容她住在洞府里养伤，还送她下山回家。可走到村头才发现，那平民的村落早已被铁骑屠戮，一把火烧得精光。他们扒开断壁颓垣，只找到了女孩儿父母烧焦的尸首。姑娘掩埋了父母，实在没处可去了，索性跟上老王的背影，含泪同他又回到山里。
从那以后，姑娘便跟了他，每日辛勤劳作，操持生活。她教他耕作种植、置办家业，还教小妖们如何生火做饭、洒扫庭院、缝补衣裳。一洞的大小妖怪跟她学会了人类维持生计的法子，渐渐地日子安稳下来，活得有些模样了。山野物产贫瘠，日子过得很是清苦，可天地之大，总还容得下一对苦人。再后来，姑娘怀了孩子，可是临到生产那日，却总也生不下来，最后净受了五天的折磨，带着肚子里的小虎崽咽了气。老王觉得自己山头不干净，便把她埋在隔壁没有妖精的山上。
他对她并无多少风花雪月的追忆，患难中的相依为命，总是感念居多。妻子死后，老王修为精进，也曾为她仔细掐算过。得知她已入轮回，托生去了繁华都市，今生平安顺遂，便也释然了。往事如烟云，飘渺东流水，余下一点愧疚怅惘，随着时间刷洗，渐渐消散。
诸葛青听他说完，很久没有开口，怔怔地出神良久，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是我对不起你。”
老王哭笑不得：“嗨，这是哪儿说的，咱俩那会又不认识，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确实对不起你。诸葛青心想，是我损了你的命格，断送你的道行，害你在凡间辗转流离，受尽轮回之苦。我甚至还打算一走了之，抛下你独自一个，继续在这人间苦熬。诸葛青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竟没有丝毫长进，总是不断向王也索取，伤他害他……一向只是不舍，倒不如硬下心肠，将这恩怨斩断。于他于己，都是好事。思及此，诸葛青打定主意，转向王也：“你告诉我这么多，我也同你讲讲我的事吧，你不是想知道我是如何成仙的么？”
【TBC】 |
|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21-11-1 12:58: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