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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3 23:5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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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快看，那是什么！”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尖叫，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朝一个方向看去，只见以雷烟炮为中心，刮骨刀和穿肠毒为两翼，形成了一个诡异的阵法，在场的人同时感觉到一股凉气从体内穿过，场内本来渐渐落于下风的混种们安静了一瞬之后猛然长啸，灵力暴涨。
修为低的人顿时跌倒在地，痛苦地捂住双耳，血从指缝中慢慢流出来。
夏禾神色一凛，正要质问高宁，却听见对方朗声大笑。在那笑声的感染下，她的胸中翻腾起难以抑制的杀意，许多早已遗忘的记忆涌现出来，勾起她内心的怨恨。
“十二劳情阵加上这禁术，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张楚岚瞳孔骤缩，蹭的一下站起来，甩开一左一右按住他的冯宝宝和王震球，冲了进去。
在高宁布阵的那一刻，张灵玉就感到口鼻灼热，呼吸困难，全身的经脉仿佛被人大力拉扯着，手中的符咒尚未成型就烟消云散。他跌跌撞撞地向前两步，扯住自己的衣领往下一撕，低头看去，只见原本淡去的伤痕正在逐渐加深，已经变成了可怖的黑红色，这些伤痕似乎还在蠕动，不停地啮噬他的经脉。
“你在我身上动了手脚？”张灵玉睁着血红的双眼，瞪着高宁。他尝试用阳雷，但根本无法使用符咒。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阴雷从他的掌心汩汩流出。粘稠的阴雷因为功法受阻，比平常更加滞涩，顺着张灵玉的白衣慢慢淌下，在他脚边聚成一滩，蜿蜒往外爬去。
高宁挑了挑眉，对于张灵玉如此不加遮掩地使用阴雷颇感意外，但很快他又恢复了怜悯的神情，“灵玉道长，我给过你机会加入我们，是你自己放弃了。”
说着他嘴唇快速念出口诀，催动十二劳情阵，却突然被另一道雷打断。纯正的阳雷蕴含着肃杀的罡气直劈高宁的面门，他悚然一惊，翻身躲开。
张灵玉身上的疼痛稍稍缓解，看着面前的这道背影，怔住了。张楚岚背对着他，扭了扭手腕，二话不说又是一道雷送了出去。
“高宁，咱俩的账，该好好算算了。”
场内忽然多了三个人，高宁却丝毫不见慌乱。他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刻，双手起势，脖子上悬挂的串珠不停颤动，无形的丝线注满灵力和妖邪之气，无孔不入地钻进所有人的体内。无论是仙还是妖魔，但凡生灵，无不被七情八苦所累，困于十二劳情阵。
张楚岚掌心雷光闪烁，气体割破了衣服，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他仿佛失去了痛觉，不管不顾地直奔高宁的命门。张灵玉受伤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反复出现，恨意扭曲了他的五官，让他在煞白的雷闪之下看上去像一尊阎罗。
掌心雷在距离高宁一寸之处停了下来，再无法推进分毫。
张楚岚死死盯住高宁，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失控，但他无所谓，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这人偿命。
高宁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他摊平手掌，慢慢举起，对上张楚岚的手，“阳五雷，不过如此。”
张楚岚体内灵力受到十二劳情阵的影响，只要再加上他从外注入魔气，阳雷顷刻就会被污染。一缕黑雾从他的手心钻出，眼看就要钻进张楚岚手心那团雷光之中，一左一右两道力量同时冲来。
张灵玉的阴雷凶狠毒辣，冯宝宝的灵气横冲直撞，若不是张灵玉急忙变换角度，就要上演“自相残杀”了。他一边驱使水脏雷缠住高宁的脚踝，同时一把拽过张楚岚，吼了一声：“张楚岚！”
这一声怒喝简直刻进了张楚岚的基因，他从小到大回回犯浑都要挨这么一下，下意识就想稍息立正给张灵玉鞠躬道歉。张灵玉撑住他反射性低下去的额头，又气又急地斥道：“不要命了？！”
“要的要的。”张楚岚忙不迭地应道，脑子清醒了许多，扫了一圈周围的乱象，这才记起自己最初的计划——苟到最后，应有尽有。他一现身，立刻吸引了所有混种的注意力，他们在高宁的授意下，都把除掉自己当成第一任务，争先恐后地扑了过来。
丧尸围城也不过如此，张楚岚想起那些年看过的恐怖片，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张灵玉下意识地把张楚岚护在身后，“别怕。”
张楚岚愣了愣，旋即上前一小步，与张灵玉并肩作战。
冯宝宝拎着一把菜刀，虎虎生风地朝高宁砍去。她是唯一不受十二劳情阵影响的人，瓜子脸上无悲无喜，一双大眼睛直愣愣地瞪着高宁，仿佛他和案板上的萝卜白菜没有区别。
高宁在她和王震球的围堵下略显狼狈，但嘴角依然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张楚岚身边有一个神秘女人，夏禾和此人交过手，虽然对方的路数和底细他并不清楚，但无论多厉害的人，也禁不起消耗。他避开锋芒，右手轻轻一挥，身后涌出了更多的混种。
在张楚岚出手时，诸葛青就回到了原先的位置。高宁果然如他在信中所说，做了充足的准备，混种蛰伏数年，求的是一击必胜，相比之下，太平久了的三界显得招架不住。纵然张楚岚的阳雷和张灵玉的阴雷配合得天衣无缝，又有冯宝宝相助，但是在十二劳情阵的整体压制之下，他们仍是渐渐落了下风。
诸葛青侧过头，低声吩咐了几句，他身边的人立刻带着一队人离开了。沈冲很快就看到自己人出现在了论道台内，竟是帮着张楚岚等人斩杀混种。
“您不是要做渔翁吗？”
诸葛青垂着眸，看着那些他一手提上来的人在下面斩杀“同伴”，在引起一小阵骚乱后很快就融入了张楚岚等人的队伍，眼里带出一点笑意。他没有理会沈冲的疑问，只是转身对剩下的人说：“高宁等人的所作所为，大家有目共睹。即便他今天能赢了三界，那又如何？天地灵气不散，仙、妖与魔不灭，他们也能卧薪尝胆，卷土重来。你们是想提心吊胆地过一辈子，还是潇洒一生，全看今日的选择。我们不可能永远和三界对立，平等共处才是长久之计。”
其余人听了诸葛青这一番话，犹疑地互相看了看。
沈冲拧着眉头，质疑道：“您这么想，他们可未必。当年他们是如何对混种斩草除根的，我们可都记着啊。”
诸葛青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我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有把握。瞧见下面那几个人了吗？此战过后，三界也该改弦更张了。他们早已答应我，会给诸位留出一席之地，你们若是信我，就可以放心。”
诸葛青说完，率先飞身而下，紧接着不少人跟随他一起下去。
沈冲漠然地看着他们，然后转身看着剩下的人，森然一笑，“他说的话你们也信？当了几天领主还真以为自己可以一呼百应，可笑。”
诸葛青一进入阵中，果不其然受到了阵法的影响，妖力和魔气猛地暴涨，束发的红绳崩断，他摸了一下脖子上震荡的青玉，“嘘，我没事。”
高宁目眦欲裂，怒道：“诸葛青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诸葛青抱臂胸前，并不着急上前，笑盈盈地说：“自然比不上您。”紧接着又苦恼地叹了口气，“思来想去，我闲散自由惯了，你要我一辈子窝在南方，太憋屈了。”
高宁动作一慢，冯宝宝的刀裹挟着杀意落在他的胳膊上，他吃痛地喝了一声，怨毒地看了看这几个人，忽然发出冷笑。正在缠斗的夏禾和窦梅同时感到一阵心悸，她们的力量正在逐渐流失。高宁施加的禁术将他们三人连为一体，一旦有一方受了伤，灵力就像水流，自然而然地从高处流向低处。
诸葛青的神色渐渐转冷，“这种人，也配你们追随？”
高宁抹去嘴角的血，笑道：“她们不敢，也不能反抗。”
有禁术加持，高宁在三人合力之下竟还能顶住，诸葛青看着对方疯狂的眼神，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电光石火之间，他暗道不妙，这个阵不仅仅是勾连三人灵力这么简单，这和沈冲在地下赌场布的阵相似，只不过一个主欲望，一个主血煞。现在论道台内凶煞之气已经到了顶点，如果全部为高宁所用，后果不堪设想。
诸葛青向张楚岚那边望了一眼，很显然，除了他，别人也察觉出了高宁周身不正常的气体流动。可是来不及了，他俩没办法从包围中快速脱身。诸葛青收回目光，咬咬牙，指尖燃起真火，准备硬碰硬。可是不等他动手，高宁面色一变，胸前的串珠突然断裂，哗啦啦地散了一地。
狐狸的九尾在空中划出一道柔软的弧线。夏禾撞倒高宁，掌心翻涌着紫色的妖气，扼住了他的咽喉。
高宁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破阵必遭反噬……”
夏禾笑了，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她眨眨眼，张嘴时先吐了一大口血，然后浑不在意地舔掉嘴唇上的血沫，“你以为我怕死？”
禁术的反噬来势汹汹，夏禾很快又呕出一口血，她不再说话，催动最后的妖力，要了结高宁的性命。
高宁抓住她的双手，大喝一声，离他近的混种猝不及防，纷纷被他吸走。
夏禾越来越虚弱，硕大的狐尾渐渐变得透明，一条接一条地消失，但她却不为所动，仍旧死死压住高宁。
“我……就知道你不是……”高宁一掌拍开夏禾，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两道雷法同时劈在他的身上，他瞪大双眼，直直栽在了地上。
诸葛青接住坠落的夏禾，抬手要给她疗伤，却被拒绝了。
夏禾抓着诸葛青的手腕，轻轻摇头。她如释重负地闭上双眼，想要长舒一口气，但已经做不到了，便低声喃喃：“希望这一次，我没选错。”
诸葛青抱着她，看着不远处趴倒的高宁化成一团黑雾，连同那些被他吞食但来不及消化的魔气一起朝自己飞来，钻进了他的体内。而被阵法影响的窦梅同样受了重伤，倒在另一边昏迷不醒。剩下的混种失了主心骨，或是投降，或是反抗被杀，张灵玉等人已经控制住了局面。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尽管夏禾已经看不到了。他将化为原形的狐狸放在那十具高高立起的尸体旁边，转身走向窦梅。
窦梅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听见有脚步声靠近，恍惚间想起自己刚变成混种的那一天，濒死之际，那人救了自己一命，她从此就欠下了还不尽的债。
脚步声停住，她的眼前罩下一片阴影，耳边传来的声音也如同那人一般温柔可亲。她努力抬起头，血液粘连着眼皮，只能费劲地睁大眼，想要看清他的面容。看清了还不够，她又伸出手，颤巍巍地靠近，僵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诸葛青看着她的手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轻声说：“我知道，你本性不坏，只是受高宁指使——”
诸葛青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根针扎进了他的侧颈，周身游走的灵力顿时大乱，他眼睁睁地看着突然暴起的窦梅把针拍进自己体内，然后双唇快速翕动，一段听不懂的咒语流出。方才进入他体内的魔气尚未消化，争先恐后地在他的经脉里乱蹿，他一下子倒在地上，痛苦地蜷起身子。
“诸葛青！”张楚岚等人脸色大变，正想冲过来时，原先安分的混种在窦梅的傀儡术下，纷纷发狂。
诸葛青挣扎着要把那些魔气压制下去，可他的身体仿佛被撕裂成无数片，一刻不停地彼此残杀，让他忍不住低吼。血红的双眼倒映出沈冲款款走来的身影，他指间浮着铜钱，一边前行，一边肆意地吞食同类，脸上流露出餍足的神情。
窦梅念咒的语速越来越快，最后骤然停止。她回头看了一眼沈冲，神色麻木，“我欠你一条命，还清了。”
说完她竟主动进入了沈冲的体内，转瞬间化为了他体内的一部分魔气。沈冲手中的铜钱大亮，他本人则叹息着自言自语：“一切都快结束了。”
他走到诸葛青身前，微微弯下腰，“诸葛先生，您是鹬，还是蚌呢？”
“高宁手下……叛乱……各地混种滋事……都是你干的，窦梅……她一直都是你的人……”
“没错。”沈冲摘下眼镜，轻佻地擦了擦，再戴上时眼中笑意更盛，“可惜你知道的太晚啦。”
诸葛青脸上的妖纹时隐时现，他隐约能听见张楚岚在叫自己，似乎还有冯宝宝，但他不太能想象出那个女人担心地大喊的场面，因此怀疑自己已经疼出了幻觉。
沈冲看到他身上的变化，神情兴奋。诸葛青苍白的皮肤下流动着黑色的魔气，其中隐隐能看见一张张扭曲的人脸，那些都是苏醒的亡灵，散发出食物诱人的气味。他再不犹豫，掐住诸葛青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提起来。
诸葛青开始挣扎，那些呼喊声越来越模糊，他体内的魔气源源不断地涌进了沈冲的体内，两人之间形成了无法挣脱的联结。
沈冲享受地微眯着双眼，瞥见诸葛青的笑，倏的被激怒了。
“死到临头还能笑出来，神魔体果然令人佩服，可惜是个半成品。”
诸葛青冰凉的手搭在沈冲的手上，他抬起眼皮，狡黠的眸光一闪，“沈冲，我提醒过你，傀儡术不过如此。”
沈冲一怔，随即疯狂往后退去，可惜为时已晚。联结是他亲手系上的，诸葛青反客为主，瞬间就把刚才的魔气悉数吞回，他浑身一凉，跪倒在地。诸葛青的手掌盖在他的头顶，他感觉到自己正在被逐渐抽空，却无法反抗，只能大喊：“诸葛青，你会死的！”
诸葛青想到夏禾对高宁说的最后一句话，忽然很想放声大笑。
沈冲哀嚎着消失在原地，诸葛青身形一滞，站立不稳，单膝跪在了地上。他的右手开始抽搐，右脸一瞬间变成了沈冲的模样，紧接着又恢复原貌。没一会儿左脸又变了样子，他脖子上的青玉嗡嗡震动，终于承受不住，砰一声碎了。
论道台上乌云攒聚，整片天黑沉沉地压了下来。诸葛青昂起头，暴起的青筋都流淌着不详的黑色。他不是完全的神魔体，沈冲身上凝聚的魔气无法炼化，正在与他的本体不断争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不排除失败后有被沈冲夺走控制权的可能性。
云边滚起惊雷，闪电在云层中若隐若现。诸葛青的喉咙嘶嘶作响，用力地掐紧了自己的脖子。一时间没有人敢靠近，众人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他扭动脖子，终于看见了一点点靠近的张楚岚。
“快……”诸葛青张开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他用尽力气吼了出来，“快啊！”
张楚岚浑身一颤，停在了原地。他不敢看诸葛青，垂在身侧的双手剧烈颤抖，掌心雷受心神影响，闪烁着，始终难以成形。
“你只有一次机会。”冯宝宝在狭小的旅馆房间里对张楚岚说，“短期内想要修成阴雷绝无可能，但我有一个方法可以帮你。不过你要记住，这种情况下的五雷正法只能用一次，而且之后你要承受数倍反噬，比你当时强行练阴雷还要痛苦百倍。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我确定。”
张楚岚闭了闭眼，用力地攥紧拳头又松开，然后抬起手，对准了诸葛青。
不，他不确定。
张楚岚的胸膛剧烈起伏，举起的手又慢慢放下。
“张楚岚！”诸葛青声如泣血，他死死地盯着张楚岚躲避的眼神，半是命令半是乞求，“快杀了我！”
张楚岚被滑落的冷汗迷了眼睛，他只有一次机会，击杀沈冲，击杀诸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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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19 22:45: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