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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6-8 18:3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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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这爱情无人可作证
“别动。”
王也醒来的时候,听到耳畔有人这样说道。
这个人的手在黑暗中准确地按住了王也右肩的关节,他手劲很大,颇有些压制的味道。然后他微微俯下身,在王也的侧脸亲了一下。
黑暗放大了人身体的其他感官,王也能感觉到对方靠近时身体散发出的热量,还有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道。他紧绷的意识和身体都开始软化,嘟哝了一声诸葛青。
诸葛青轻轻笑了一声,伸手捂住了王也的眼睛,然后打开了灯。王也一开始没理解诸葛青这么做的用意,直到灯光亮起时他看到诸葛青指缝间漏出的雾蒙蒙的红光。睡了太久,一点点的光亮都会刺痛眼球,王也心里有点不好意思,诸葛青对待他的方式简直像对待一个小朋友。
王也哑着嗓子,又叫了一声诸葛青。
他曾经在很多地方醒来,湿热的雨林里,罩满尘土的卡车副驾驶座上,阴森破败的监狱里,他被人用冷水浇醒,刺眼的白光二十四小时直射着他的脸。还有他这么多年里住得最久的地方,推开窗就是萨尔温江,清晨江面上总是有雾,遥远的汽笛声从雾中传来,那种感觉是很虚幻的,好像整个世界都在离他远去,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雾中。
王也伸手握住了诸葛青的手腕。
诸葛青松开了手,指腹轻轻摩挲过王也浓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一双镌刻在风烟里的眼睛。王也握着他手腕的手没有用力,像是某种程度的纵容,于是诸葛青的手流连地蹭过王也的脸,在他下巴的位置轻轻一捏。
王也被这样调戏了也不见挣扎,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轻声说:“诸葛青……”
“我听见啦,别叫了。”诸葛青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反客为主地按住了王也的左手,拇指按在他掌心那道凹凸不平的狰狞伤疤上,然后把王也的手拉了过来,低头在那道伤疤上吻了一下:“我在呢。”
王也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指间盛放的全是诸葛青温热的呼吸。
诸葛青的眼神既揶揄又温柔:“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可就要……”
“你就要什么?”
“扒光你。”
两个人四目相对,眼神勾勾缠缠地绞在一起,王也喉结轻轻一滚,把脸偏过去,避开了诸葛青带着温度的视线:“你手机在震。”
诸葛青挑了挑眉毛,拿出震动着的手机看了一眼,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诸葛青出去之后,王也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左手盖在自己的脸上,嘴角一弯,无法抑制地露出了一个笑意。
他感觉自己睡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王也不知道这种过度疲劳受到伤损之后的自我保护机制是来自身体或者心理,抑或两者都有。
王也从床上坐起来,打量着自己所处的这个房间,房间层高不高,却极尽所能装点了繁复华丽的水晶灯具,正对大床的墙壁上镶了一面很大的镜子。这房间的各种配置类似于酒店的套房,只是规模小了一点。
镜中他上身赤裸,骨折的手臂包着夹板和纱布。王也低头看自己的双手,手掌根处的烧伤也被处理了。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走到镜子前面,扭身看了看自己的后背,除了一些不知什么时候弄的淤青,他肩膀和后背的皮肤上还有一些树枝留下来的刮痕,伤口不深,已经差不多愈合了。
王也伸手摸了摸那些细小的伤口,大概知道了自己睡了多长时间。
与此同时他还有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他走到紧闭的窗帘前面,一把拉开。
外面竟然是漆黑的大海,连一点陆地的影子都看不到,点点星光细密如钻,缀在夜空上。
身后的门锁咔哒一响,王也立即回身,诸葛青已经接完了电话,靠在门框上,笑着看了他一眼:“老王。”
“这是哪儿?”
诸葛青眨眨眼睛,说:“公海。”
漆黑的海面上,玛丽星号如同一座漂浮的皇宫,这艘声名在外的赌船重148800吨,载客量近4000人,像飘荡在公海上其他的赌船一样,注册地在巴拿马,以此规避了不少法律问题。
时间刚过半夜十二点,对于这艘赌船上的人来说,他们的狂欢才刚刚开始。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聚集着数以千计的赌徒,到处灯火通明,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四周围绕着老虎机。侍者们全都身材修长,姿态优雅,在人群和赌桌之间穿行。
大厅上面的一层则是只有一掷千金的VIP客户才能进入,无论是私密性还是服务内容,都是大厅里的散客所不能想象的。
而这一层的最深处隐藏着一个房间,没人说得清这间屋子的准入标准是什么,有身家豪富的客人点名要进去,却被拒之门外,也有稀里糊涂初次上赌船的小子误打误撞,却被笑脸相迎。这间屋子里赌的东西也很有意思,可以是一只六十年代就停产的烟盒,也可以是从缅甸翡翠公盘上流标的“标王”,或者是走私市场上那些难得一见极其隐秘的东西,甚至可能只是一个承诺。总而言之,这间屋子最大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
此刻,玛丽星号实际上的所有人正身处这间没有规矩的房间里,他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白T,背心印着“我不是外星人”,下身则穿着一条热裤,短得使人想入非非,露出两条白皙修长的大腿。他金黄色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背影如同女孩一样纤秀。
他一路走来,调戏了熟悉的朋友,喝了四五个人杯里的酒,还伸手捏了赌船上最优秀的荷官的屁股,如愿以偿得到一个白眼,然后走到了坐在墙边的张楚岚身前,伸手把他挽了起来。
王震球身上沾了不止一个人的香水味,张楚岚微微皱了一下眉毛。这样细小的动作也被王震球收入眼中,他眯了眯眼睛,眼下一颗小痣娇艳无比:“你不喜欢,我等下就去洗澡。”
“我没什么不喜欢的。”
说话间王震球已经带着张楚岚走入了另一个房间,一个男子被双手反绑捆在椅子上,头颅低垂,看不清表情。他上身未着片缕,皮肤呈现出一种苍白,腹部有一个缝合后的手术刀口,正在缓慢地渗着血。
“他是谁?”张楚岚问。
“他叫威猜,泰国人,当过医生,我怀疑他一直在胡兰兰那个医院里,”王震球语气很轻巧,“监视着陈朵。所以我把他从医院里弄出来……问点事情。”
他们在那个废弃工厂的行动几乎可以算作是一场失败,曲彤受到第二次爆炸的波及,现在重伤躺在医院里,能不能救回来还是个未知数,她那个助理则直接被炸死了,马仙洪轻伤,跟陈朵一起被他们的人控制住了。
行动中出现的另一股势力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对方来势汹汹,显然比他们准备得更加充分,手底下也丝毫没有顾及,下的都是杀手。重火力压制之下张楚岚他们出现了不小的伤亡,不得不后撤。而之后他们才从马仙洪那里得知这座毫不起眼的仓库里竟然藏着十二吨新型毒品。
这十二吨新型毒品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飞。
张楚岚低声说:“球儿,我知道你喜欢玩儿,但是很多事情我没跟你要个解释,不代表我对你的做法没有意见。”
“比如呢?”
张楚岚看了一眼被绑缚在椅子上昏迷的威猜,没有说话。
王震球咧嘴一笑:“他昏着呢。”
张楚岚转身朝门外走去,王震球耸耸肩,跟着他走出来。
“现在可以说了吧?”
张楚岚紧紧盯着王震球的双眼:“王也。”
“哦——”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把王也和诸葛青都引到了那里?”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诸葛青是稀里糊涂被抓过去的,王也他……”王震球眨了眨眼睛,“他英雄救美咯。”
张楚岚嘴角勾了勾:“那后来呢,王也在到达工厂之前联系了你,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王震球轻轻地咬了咬自己的大拇指,鲜红的舌尖若隐若现:“你生气啦?”
“我在这儿没有对你生气的资格,生气也不是能够解决问题的方法。”
“那你去找他好啦,”王震球背过身去,手按在了门把上,“他就在上头的套房里躺着呢。至于里面这货呢,我就替你料理了。”
“球儿,”张楚岚叹了一口气,“我跟你一起。”
王震球笑嘻嘻地顶开了门,向着凳子上的威猜走去,自言自语道:“就知道今天要干活儿,我特意把头发都扎起来了……”
他一回头,张楚岚靠在窗户和立柜的夹角,蹲下去又站起来,来来回回地试了试。王震球说:“你在干什么?”
法治社会,不像二三十年前了,警察也不敢搞刑讯逼供那一套,讯问嫌疑人都要全程录音录像,但总还是有一些花活儿,比如以特定的角度把人拷着,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不伤筋骨皮肉,一两个小时就够让人屈服。
张楚岚还没说话王震球就已经懂了,他露出一种有趣的表情,慢慢迫近,直到跟张楚岚面对面,含住了他的下唇厮磨片刻:“宝贝儿,官粮吃多了,狼都变成狗了,哈哈,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呀。”
他吻得放肆热烈,极尽勾引之能事,却在一吻终了的时候抬手把张楚岚推出了房间,一把把门拍上,把张楚岚关在外面了。
“剩下的事情,你就别看了。”
诸葛青一边叫了客房服务送餐,一边简短地向王也说明了他失去意识之后的事情。入夜之后ICPO的搜索难度扩大,但最终还是找到了他们,直接以直升机送去治疗。王也的手臂骨折,但好在没有出现更恶劣的情况。之后王也就被出现在医院里的张楚岚接管了。
卷入这次事件中的第三方不管是谁,绝对还有后招,他们已经失了先机,就不能留在原地任人宰割。不管是从哪个角度考虑,暂时离开金三角都是一个好的选择,他们的踪迹被抹得干干净净,被王震球藏在了自己名下赌船的豪华包厢里。
王也听到这里,琢磨出了一点点不合理的地方,按住了诸葛青的手:“那你呢?你不是应该……”
“应该归队么?”诸葛青不在意地笑了笑,他留下来跟着王也确实承受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压力,“你究竟是为什么会觉得,我会让你一个人?”
王也一下子愣住了。
“就算张楚岚是国内警方的人,我也不会把一个昏迷的你交给他,”诸葛青淡然地说,“你失去意识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我,我就要你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我。”
你进我退的游戏是很好玩,诸葛青也一贯老于此道,但他现在忽然不想玩了。短短几天之内,他跟王也其实已经共同经历过数次生死,诸葛青不想再试探,不想再徘徊,不想再挣扎。他想往前走。这条路上一定要有王也,不仅因为王也是他儿子的父亲,还因为……他爱着这个人。
他所有的试探都有回响,所有的徘徊都有终点,所有的挣扎都有安慰。诸葛青本能地理解了王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大概就是那种认定是谁就一辈子是谁的傻瓜。
现在傻瓜把自己的一颗心都给他了。
诸葛青在少年的时候遇到王也,八年之后他才把这困囚两人人生的锁链解开,他质疑过自己的勇气,也叩问过王也的忠诚。
在打响第一枪后,他们各自进入了激烈的战斗,持续的时间很长,他们都取得了胜利,但也为此付出良多,伤痕累累。这多年后的相遇多少有点命中注定的意思,在相遇之前,他们已经遗忘了对方,挑起战争的对方。这是两个战争幸存者的彼此安慰,两头受伤的动物的互相舔舐,他们谁也没有被打垮,这就是他们在一起的理由,是两颗心的回声。
第46章 你是我走夜路时抬头看见的月亮
诸葛青打开了玻璃门,潮湿的海风一瞬间涌入,拂过发端指间,将二人裹在其中。
露台上的微型泳池波光粼粼,满天星辰缓缓旋转,绽放辉光,目所能及处都是漆黑的大海,海涛上下沉浮,天地合围。
诸葛青在亲吻王也。他先是推了这个人一把,然后自己也跟上,像是华尔兹进退的舞步。海风吹在他微微闭合的眼皮上,睫毛浓密如两排羽扇。
退到最后,王也的后腰已经撞上露台的围栏,下面是漆黑的海面,头顶是流泻的星河。海风把他皮肤的温度吹凉,身体内部却像是有把火浇了滚油。
诸葛青又逼近一步,两个人下身紧密贴合。诸葛青用舌尖描绘过王也的唇形,然后勾引似的舔过唇缝,又在这个吻深入之前放开了,低下头,以鼻子轻轻蹭过王也下巴的皮肤,像动物一样若即若离、反复流连,彷佛要借此勾画王也的轮廓。
他的鼻尖一直蹭到王也的鬓边,然后张开嘴,露出整齐的白牙,在王也耳下留下了一排齿痕,舌尖似有若无地舔过王也的耳垂。
不知什么时候王也的左臂已经牢牢按住了他的后腰,灼热的温度从他的掌心传来,透过薄薄的布料烙烫在诸葛青的皮肤上。诸葛青嗓子发紧,心脏狂跳,抬手勾住王也的脖子微微下压,与他额头相抵,鼻梁相对。
“我入行的时候听过一句话,”诸葛青每说一个字,那些音节就随着他的气息落在王也的唇上,“只有最勇敢、最坚定、最聪明的警察才能干缉毒警。”
“即使这样,在我见过的所有缉毒警里,你也是最勇敢、最坚定、最聪明的一个。”
王也封住了诸葛青的嘴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欲望是一种烟熏火燎的东西,并且是个好东西,它让人如此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诸葛青的手一点一点抚摸王也的身体,抚摸宽阔的肩,紧致的腰,丝绒一样的皮肤搔刮着他的掌心。他的手继续向下伸去,却被王也按住了。
“你刚叫了餐。”王也从久睡中醒来,嗓音还有一点哑,听在诸葛青耳朵里性感得要命。
“有什么关系,你很饿吗?”诸葛青被王也吻得全身松懈,一下一下地亲着王也的下巴,“我们可以……抓紧时间啊。”
王也用自己勃发的下身顶了诸葛青一下:“你看不起谁呢?”
难得听到这人开黄腔,诸葛青闷闷地笑了起来。他刚到掸邦的时候半真半假地撩了王也多少次,差点就要以为王也是个天生的性冷淡了。
“唔,那算了……”诸葛青又没打算在露台上做到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他会这样动情,好似微醺。
可他只稍稍退后半步,又不知死活地压了上来,两人都情动,滚烫坚硬的欲望隔着裤子蹭在一起,稍稍缓解了身体内部蓬勃的躁动。
王也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诸葛青……”
诸葛青修长的手指像长了两条腿的小人,从王也锁骨上方的凹陷处开始翻山越岭,最后抚摸过平滑的腹肌,隔着裤子准确地按住了王也,感受着那根东西在他掌心微微一跳。
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后退了些许,明艳的眉眼带了三分挑衅,似乎是在无声地询问,王也已经硬成了这个样子,到底要怎么吃这餐饭。
诸葛青余光里看见王也动了一下,然后就觉得身体短暂地失去了平衡,视野整个从上到下的颠倒过来了——王也直接把他抱起来了,有力的手臂按在他的大腿上,热力一股股地渗透进来。
诸葛青的心差点跳出来,下意识就要挣扎着下来,一半是怕王也把他给摔了,另一半惦记着王也那只骨折的手臂。
王也大概会读心,他大步流星地跨过露台:“别挣了,我一只手也抱得动你。”
诸葛青被抛在那张圆形的大床上,繁复华丽的水晶灯就吊在大床的正上方,因为房间层高不高,其实显得有些累赘,可这时候诸葛青躺在床上,恰好能看见那无数片晶莹剔透的水晶里倒映出的自己。
床前还有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王也阖上那扇玻璃门,走到床前,压到了他身上。
诸葛青心里惦记着王也的手,要推不是,要躲也不是,他这时候倒忘了是自己点的火,王也那硕大勃发的东西就顶在他腿上,他有心说点什么,下一秒就被王也的信息素淹没了。
诸葛青的眼神一下子就涣散了。王也在他面前一直非常克制,几乎没有泄露信息素的情况发生。他做过手术,该是一瓶塞了瓶塞倒不出来的酒,再怎么动情也不会有信息素的味道,别人的信息素能对他产生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可AO之间的羁绊远非他所想象,甚至……到了一种让他惧怕的程度。
王也标记过他,王也进入过他这具Omega的身体最深的地方,他向王也完完全全地打开过自己。他们差一点就建立了那种一生绑定的关系。
这简直像是一个信息素布下的陷阱,诸葛青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是会对王也的信息素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后颈残缺的腺体蠢蠢欲动,微微红肿,渴求着王也信息素的注入。
诸葛青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却不是因为想哭,而是那种身体里横冲直撞、无处发泄的紧迫,他甚至能感受到下腹的潮热。
如果他是一个没有做过手术的Omega,此刻大概已经完全落入信息素的陷阱,神智不清地张开了双腿。
诸葛青咬了咬口腔里的软肉,带着浓重的鼻音对王也说:“让我在上面。”
王也愣了愣,坦然地说:“好。”
他这才意识到房间里充斥的只有他自己的信息素,相比于他如此动情,诸葛青显得冷静得多。他看着诸葛青跨坐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抬手解衬衫的扣子。
大片大片白皙的肌肤暴露出来,诸葛青脱衣服的姿态非常舒展,胸前两点在王也的视线中慢慢变硬,引人逗弄。
王也的喉结轻轻一滚:“要关灯吗?”
敲门的声音传来,大概是送餐的侍应生到了,可是诸葛青充耳不闻:“我想要你……看着我。”
他引着王也的手抚摸自己,王也掌心那道疤划过他胸前的凸起时,诸葛青爽得脚趾都蜷缩起来。那地方被揪弄得红肿,嫩得像是要破了皮儿。
诸葛青俯下身,舌尖勾着王也来加深这个吻,一直手撑着床头,另一只手探进了王也的裤子里上下撸动。
诸葛青提出要在上面的本意很简单,他就是怕一个不好伤着王也,再来,他就想看看自己会对王也的信息素起多大的反应。
王也的身体绷得很紧,下身迎合着诸葛青手上的动作,一下一下撞在他滑腻的掌心里。他抬手沿着诸葛青紧致的腰向上摸,诸葛青出了好多汗,身上很滑,两片凸起的肩胛骨漂亮得像是飞鸟的翅膀。
像是Alpha的本能,王也的手摸到了诸葛青的后颈,温柔地捏了捏。诸葛青却一下子直起了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后颈,跳下床冲进了洗手间,还把门给反锁了。
是他的错觉吗,王也顾不上下面还精神地抬着头,搓了搓手指,在诸葛青的后颈,本该是腺体的地方,他摸到了一道伤疤。他想到了即使是刚才那么动情的时刻,诸葛青的信息素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泄露,他想到了诸葛青柔软的身体和刚才的反应。最后,王也想到了诸葛青那个六岁的儿子。
这间套房一晚上的售价贵得惊人,浴室里能想象到的东西统统一应俱全。诸葛青在大理石台面上摆着的那一堆瓶瓶罐罐里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对着自己的脸乱七八糟地喷了一气,然后打开了换气功能,失神落魄地看着镜中自己的脸。
身体还是软的,而且是眩晕的。诸葛青脱掉衣服,拿花洒对准自己,热水不停开着,很快洗手间里就全是乳白色的雾气。王也敲了几次门,他都没有应声,等擦干身体走出去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
王也早就打开了通向露台的玻璃门,海风吹进来,屋子里信息素的味道已经一点都不剩了。
王也甚至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衣服穿上了,他右手完全不能用,不知道是费了多大力气穿上的。
诸葛青坐下,头发梢还在滴水。
“我……”
“你不想说的事情可以不说,”王也温和地笑了笑,“我不会逼你的。”
诸葛青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催促着他坦白。可就是王也这样的态度,让他话到嘴边打转,就是说不出来。他还要继续隐瞒下去吗?让他怎么开口呢?可如果继续隐瞒下去的话,刚才发生的一切又要怎么解释呢?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抗拒王也,抗拒他的身体,抗拒他的信息素。可是他才刚刚跟王也表白。
“House keeping.”
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敲得十分富有节奏,听得诸葛青心浮气躁。王也起身要去开门,被诸葛青拖住了手。
“你生气了吗?”
“没有。”王也淡淡地说。
“House keeping——客房服务!开门啦开门啦!开!门!啦!不开我也有办法进来哦,你们是不是忘了这条船是谁的啦?快开门快开门!”
王震球一边疯狂拍门一边大呼小叫。
诸葛青咬咬牙,站起身去开门。
他的手刚放到门把手上,就听到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他整个人都被王也搂进了怀里。
“我嫉妒他。”
“什么?谁——”诸葛青完全不知道王也在说什么。
王也用的力气大得吓人,似乎是想把诸葛青就这么按进他自己的身体里。
“你愿意为他生孩子的那个人,”王也的声线很低,“十九岁时候的你得是一个多么骄傲多么耀眼的小孩儿,可是你愿意为一个人生孩子,我很嫉妒。我知道自己很扯淡……二十分钟之前,我这辈子都没想过我会这么狭隘。可是,诸葛青,你是我走夜路时抬头看见的月亮。”
诸葛青手一抖,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胸口像塞了什么东西,堵得他呼吸困难。
他恨不得立刻就把一切向王也和盘托出,哪怕这个故事长到他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可是王也已经放开了他,越过他拉开了门,王震球推着餐车快活地挤了进来,身后跟着张楚岚。
张楚岚看了他一眼:“你没事吧?”
诸葛青摇摇头,微笑起来。
第47章 仍然能相拥,才不怕骤变
王震球给王也准备的这餐饭够下本钱的,可王也这人山珍海味吃得,馒头咸菜也吃得,还能见缝插针不咸不淡地来上一句:“这病号饭做得不错,就是不够养生。”
整个金三角,能让王震球这号人物推着餐车伺候吃饭的实在数不出来第二个了。从那个关着威猜的房间出来之后,王震球显得有些亢奋,趁他发作之前,张楚岚利索地一指露台。此人翻了个白眼推门出去,被海风吹起的长发艳如一抹金沙。
诸葛青跟着站起来往露台上走,被王也叫住了。
“你不用,你留这儿听。”
就吃饭的这一会儿功夫,诸葛青那张打不散的公子哥皮囊又端了回来。他微微一笑:“不太好,再说有些事情我也未必想听啊,你们聊。”
王也端起碗稀里呼噜喝汤,他没那种对着人就不好意思吃东西的毛病:“什么事儿,你说,不耽误我吃饭。”
六年不见,他和张楚岚两个人脸上都见了岁数。当年张楚岚送他时,两个人都二十出头,他是个东躲西藏的越狱犯,马上要偷渡到掸邦,前途未知,张楚岚是个刚毕业就进禁毒局意气风发的精英警察。这对比其实相当有趣,他们做的是一件事,只不过一个人顶着响晴白日,另一个人生活在黑暗中。
“要是当年这个卧底计划往后推个半年一年的,可能现在你我坐的位置就要对换了。”张楚岚开口,先是这么一句话。
王也微愣,眉目稍稍一凝,脸孔英俊,如刀刻出的雕像,存住了形立住了意,却差了一口气。待到他眼睛向下一垂勾连出笑意,这像才算是活了。
“那你肯定干得比我好。”
他撂下筷子,平视着张楚岚:“我是不是得稍微证明一下自个儿啊。”
沾染了毒这个字,最善变最不可信任的就是人心。单王也自己知道的,从缉毒警腐化成毒贩的不是个例。云南省畹町公安局第一任缉毒大队长,也是中国第一批缉毒警察之一,还立过三次三等功,这样的人,离职后竟还操起了毒品买卖,利用自己的关系网将贩毒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多让人唏嘘。
张楚岚目光平静:“不用。”
王也笑了:“上学的时候我记着跟你没什么交情啊。”
张楚岚年纪轻,但在禁毒局里说话相当管用,他埋线稳、下手狠,惯于隐藏人后,却能按部就班步步为营,破掉多个大案。若非如此,这次深入缅甸抓捕曲彤的行动也不会要他来做指挥。王也心里倒是真这么想,假如选张楚岚来做这个卧底,大概真的比他要强。
“我信不信一个人,不看我跟他的交情怎么样,”张楚岚说,“老王,你绝对有我百分之百的信任。如果不是有你,这些年我们还会牺牲很多人,流入内地的毒品可能是另一个庞大的数字。”
“不说那些掺东西的,就说高规格的,一克冰,进了云南,卖什么价?”
王也这个问题来得突兀,张楚岚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大概三百到五百,要看具体倒了几手。”
“三百到五百,”王也点了点头,“比金价还要高一点,到了广东福建呢?”
张楚岚想了想:“纯度高的可以卖到一千。”
“那你知道在王蔼那里,一克冰的造价是多少吗?”王也伸手比了一个数字,“有时候比这个还少。”
张楚岚知道王也想说什么了。一切行业的所谓暴利,在毒品面前似乎都不够瞧。而金三角的毒枭们出货,没人会算什么克数,他们用的计量单位通常是吨。
“没了王蔼,还会有张蔼李蔼,没了曲彤,也还会有陈彤赵彤,”王也向后一靠,仰起了头,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此时空茫一片,“金三角这个地方已经烂透了,你要是问我在掸邦六年都看到了些什么,我只能告诉你,这地儿已经烂透了……”
“那……总还是会有下一个王也,下一个张楚岚。”张楚岚淡淡地说。
禁毒这场战争……原本就是不死不休。
“下一个王也么?”王也自嘲地笑了,“有时候我真觉得,当年局长选我是选错了……”
张楚岚忽然一笑:“老家伙已经退休了,你有意见自己回去跟他提吧。他养了只鹩哥,成天拎着鸟笼子在公园里头转,那鸟儿没学会一句恭喜发财之类的吉祥话,光学会他骂人了,那口儿脏的,简直没法听。”
他说完,又似无意地说:“老王,你也该退休了。”
张楚岚脸上笑容不减,眼神里却多了些复杂难言的东西,静静地看着王也。这人上学的时候就随性又洒脱,后来是那场精心策划的越狱行动,他开着一辆不起眼的破桑塔纳接到王也,就觉得他身上的气质变了。他瞧着王也眼下两块乌黑,问他要不要睡一会儿,后面可就没多少能休息的时间了。王也当时还笑了笑,说不睡了,有句话怎么说的,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当长眠。张楚岚开了六个小时的车,他俩分着抽了一包半的烟,再怎么开窗户也散不去那种烟熏火燎,接他们的人一拉开车门差点被熏一个大跟斗,而他记得上学的时候王也是不抽烟的。
现在,张楚岚终于又从王也身上分辨出当年的那种感觉。他再漂泊十年也差点儿意思,长不成一个浪子。他是个好人。
他鬼使神差摸出烟盒来:“抽吗?”
“戒了,”王也淡淡一笑,“说正事儿吧。”
有句话王也是没有说错的,断他一根手指不会开口的人,断他十根手指也是一样。见的人多了,就能感觉出来一个人有没有讯问的余地。
王震球从威猜那里挖出了不少消息,此人早年在攀牙开过诊所,后来出了事,诊所干不下去了,不知道怎么进了这一行,常在泰缅之间跑货,杀过人,后来躲在缅甸,为王蔼做事。曲彤身边有人吃里爬外,早就把她研制新型毒品准备单干的事情透给王蔼了。
陈朵为曲彤量产出第一批“粉晶”之后就提出想到外边走走,曲彤当时并没有限制陈朵人身自由的举动,只是一直找人跟着她,但曲彤没想到的是,王蔼也让威猜进入了那间医院监视陈朵。
作为一种新型合成毒品,“粉晶”想要完全取代冰丨毒是需要时间的,但在曲彤的操作下,已经有一部分“粉晶”流入粤江,它的成瘾性比冰丨毒还要高,迅速在吸毒群体中受到欢迎。
王蔼有这个举动倒并非是在一开始就存了吃下曲彤的心思,只不过曲彤先起了异心,他是老江湖,此时跟进,果然就等到了好机会,不仅几乎炸死了曲彤,还把那12吨毒品独吞了。
“威猜一直埋伏在陈朵工作的医院里,这件事情……看来王蔼并没有告诉你。”
“很正常啊,”王也淡淡一笑,“这老狐狸永远不会把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
在医疗队的营地里,曲彤的人先下手为强劫走了陈朵,胡兰兰用电击枪放倒王也之后是准备报警的,威猜失了先手,自然不能坐视事情恶化,再把警察搅进来,事情就要难办得多了。他跟胡兰兰在这件事上发生争执无果,就此起了杀心。
“但我没想明白他为什么想杀你。”张楚岚说。
“是啊,我自个儿也没想明白呢,要么他就是死活看我不顺眼,觉得杀了我自己就能上位了,要么就像他说的,是王蔼让他杀我,你觉得哪个解释更好一点儿?”王也的语气相当漫不经心。
张楚岚想了想:“如果你回去,王蔼有可能问起他吗?”
“有可能啊。就曲彤手底下那帮人,他但凡抓着一个活口,就能问出来我去过那个翡翠工厂,你们把我弄这赌船上倒是挺痛快的,坑死我了,这让我回去怎么说啊……”
他话虽然这么说,但张楚岚观察着王也的表情,倒不觉得他真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好在王震球把威猜从医院里弄出来的时候他刚下手术台没多久,麻醉的药效都没过,他还没有联系过王蔼。”
王也点点头,又问:“王震球儿靠谱吗?”
张楚岚说:“这件事里,是的。”
“老张,我给你交个实底儿,老孟牺牲之后,王蔼对我不是没有疑心,只不过他这疑心发展到哪一步,到没到非得弄死我的程度,我真不知道,但你要说明年的现在,后年的现在,你还想见着我全须全尾儿的跟你说话,我自个儿都不敢打这个保票。所以我要知道,你这次来掸邦,不,禁毒局这一次要做到什么程度。”
张楚岚胸有成竹地一笑:“通天的程度。老王,我说你能退休,你就能退休。”
王也也笑了:“我知道你意思是好的,但这话听着可真不是好话……”
诸葛青原本在滴水的头发已经被海风吹到半干,他坐在露台上,翘着二郎腿,手肘落在扶手上支着下颌,闲适得像是在度假。
王震球一走到露台上就旁若无人地把上衣脱了,他的皮肤极白,背影十分纤秀,然后他以游泳运动员般的专业动作一头扎入了泳池。可惜这个泳池太小,还不够王震球以潜泳冒出脑袋就触到了另一侧的池壁。他很快冒出了水面,然后又埋了下去,久久没有浮上来,像是在测试需要多久才能把自己淹死。
玻璃门虽然关上了,房间里的窗帘却没有拉上。从诸葛青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张楚岚的正面。
很少有人知道诸葛青除了拥有可以开飞机的目力之外,他还会读唇。
他看到张楚岚拿出了烟盒,问王也抽吗。王也是背向他坐的,所以诸葛青看不到王也在说什么,但看后来的样子,是拒绝了张楚岚。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诸葛青的耳畔响起:“你在看什么?”
诸葛青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眼帘低垂,又浓又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排阴影。
不知什么时候,似乎致力于把自己淹死的王震球已经湿淋淋地上了岸,沿着他的步迹留下一排水痕。
他盘膝坐在诸葛青对面,盯着诸葛青的脸仔细看,很感兴趣的样子:“你长得真的很好看。”
诸葛青大大方方地说:“谢谢。”
“别跟王也搅和了,他这个人太无趣了,你跟我吧?”王震球笑嘻嘻地说。
诸葛青笑而不语,王震球用一种哄诱般的语气说:“我还可以帮你抓沈冲呀。”
诸葛青想起被队友救出之后在飞机上贾正亮跟他交流过的,微笑道:“你不是帮我,你是帮ICPO。”
沈冲是财神爷,还是会扒皮的那一种。来到掸邦做生意,想不被沈冲扒一层皮几乎是不可能的。原本马仙洪要来缅北考察金矿,想要拿到政府批文,必然需要沈冲这个华侨协会会长以他跟军政府要员的私人关系沟通。沈冲行踪不定,抓捕难度很大,以这桩事稳住他,借着王蔼的金面,再许以重利,本来应该是很顺利的。可现在一步出问题,步步都出问题,抓捕行动陷入僵局。
恰在此时,王震球出现在了ICPO的视野中。这人在金三角才算呼风唤雨,租得下老挝政府的地,一租就是99年,建成特区大搞博彩旅游。在ICPO内部,诸葛青摸不到的那个层面上,有人跟王震球有旧交。其实ICPO早有一个组在跟中东的武器走私,种种迹象都能摸到王震球的身上。胡萝卜加大棒,ICPO又不是不知道王震球背后是哪尊佛,干脆在这桩事上互相行个方便。
“沈冲上了你们的红色通缉令,早就被限制出境了,要不是他还算认识点人……”
诸葛青忽然笑了一下。
王震球瞪大了眼睛:“你笑什么?”
“我觉得你就像一个圣诞老人,我们许什么愿望你都能满足。”
王震球稍一愣怔,摇了摇手指:“不一样啦。帮你们呢是因为你们ICPO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咬不疼我,但也是很烦人的。帮张楚岚呢……”
诸葛青饶有兴致地问:“嗯,帮他是为了什么呢?”
王震球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什么叫羞涩,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为情所困啦!”
被他这么一打搅,诸葛青完全没有机会去看张楚岚后来又跟王也说了什么。王震球湿淋淋地坐下又湿淋淋地站起来,冲向露台边缘的围栏,像《泰坦尼克号》里的Rose一样踩上了第二根围栏,然后放开双手保持着平衡。他身下是翻涌着的黑色海水,赤裸的背影在夜色中十分妖娆。他快乐地向着海面大喊:“You jump, I jump 咯!”
诸葛青看着王震球的背影,忽然就莫名其妙地觉得,他可能真的会跳下去。
就在这时,玻璃门被拉开,张楚岚走到露台上,面无表情地看了诸葛青一眼,又看向了王震球:“你又犯什么病?”
王震球转身从栏杆上跳下来,一把抱着张楚岚的胳膊往外走,一边夸张地大喊:“你们聊完啦?我好冷,快陪我去洗澡……”
他手劲极大,几乎是拖着张楚岚往外走。张楚岚只好匆匆向诸葛青一点头,说:“你们早点休息。”
这话很寻常,话里的意思也寻常,大概就是张楚岚被王震球拖出房间之前留下的一句含义类似再见的话。
可是王也站起来,平淡地说:“他不住这间。”
“我管你啊,两边套房都空着,他爱住哪间住哪间。”王震球把张楚岚拽出了房间,用脚踢上了门。
诸葛青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王也话里的“他”是指谁。
王也说:“我觉得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咱俩不适合睡一张床吧……那什么,抗拒不要紧,确实是我太冲动了……但你让我吃不着还得干看着就过分了啊……”
他低着头,又说:“还有我跟你说的那些话,别放在心上啊,是我失态了……”
诸葛青心里一酸又一软,他抱着双臂站在房间里,指腹轻轻搓着胳膊。他一向舌灿莲花,这时候在王也面前,他诸葛青成了一个锯嘴儿葫芦。
张楚岚的烟盒和火机都忘在茶几上了,诸葛青俯身从烟盒里抽出一支,轻轻含在嘴里,点上了。便宜烟,挺辣的。王也的确克他,回回逼着他拿一支烟来压自己的心情,
王也喊了一声:“我一个伤员,你在我旁边儿抽烟还有没有人性了?再说我戒烟呢,你要抽烟出去抽去。”
诸葛青这才觉得王也的话是自己能够接得上的。他淡淡地问:“你戒烟干什么?”
王也一边把诸葛青往外轰,一边想起自己第一次确认对诸葛青产生爱欲的时候那种模模糊糊的烟瘾,思考了一下这句话该怎么说,最后还是放弃了,简单地说:“不戒烟就得戒你。”
第48章 在谜中,在谜底中
王也的手伤着,也是懒得开车,打了个电话叫人来接他。
他把车窗全部降下去,热风吹入车厢,把外面街市上水果熟透的味道也吹了进来,卷过他丝丝缕缕的长发。果子熟透的时候通常特别香,但是这时候反而没有那么好吃了,再放一两天就会坏掉。
王也把帽檐压得很低,脸上的表情平静、淡然,五官动起来的时候会带出一点漫不经心。
他消失在掸邦的街面上有一段时间了。没人知道他在哪,有些人就会开始惶惶不可终日,因为一般这种情况出现的时候,就说明有人要遭殃了。在这群毒贩子闹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情之前,王也低调地露了个脸。
他坐着这辆车在掸邦的街上这么走了一圈,“王也回来了”这个消息就会以极快的速度散播出去。
车子过关之后驶入了金三角经济特区,快到入夜的时分,这片贫弱的土地马上就会像施了魔法一样被点亮。金碧辉煌的赌场敞开大门,这里永远不会缺客人。兜售麻丨古和土料子的人就站在街角,他们身上通常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毒品,加了料的糖果或者烟,五彩斑斓的片剂等等。这些东西其实纯度不高,所以价格也不贵。这群人和瘾君子之间好像互相装了雷达,人群之中一眼就能把彼此给认出来。
王也的帽檐压得很低,他又好像睡不醒似的,歪在座位上,叫人从外面看起来,总疑心他是一直在睡觉。可是他的视线向车窗外随意晃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问:“吕良不干了?我怎么看着门都不开了?”
给他开车的那人从后视镜中望了一眼那已经快缩成一个小点的建筑:“听说是不做了,好像就是这几天的事。”
金三角这地方每天都有人离开,也每天都有外面的人进来,这实在是太普通的事,王也微微一歪头,下巴点了点,示意他继续往前开。
到了约好的地方,有人带着他进包房。人人都看见王也身上带着伤,带路的人跟他挺熟,问他这是怎么伤的、什么时候伤的,其实倒不是真的指望王也给出什么回答,毕竟有时候知道的越少命越长。与其说是问他问题,不如说是在打趣他。
王也左手在那包扎得夸张的伤处轻轻一拍:“这不是阴沟里翻船嘛,没多大事儿……下次再说吧。”
电梯门一打开,飘来一串恼火的质问。
“还搜?有完没完?我就出来打了个电话,你他妈是瞎吗没看见我五分钟前刚出来?”
王也这人有个习惯,出电梯的时候会稍缓一步,等那么两秒钟。这时候他慢吞吞走出了电梯,说:“洗手间在哪啊,我好像水喝多了……”
对方指了洗手间的方向,嘻嘻笑道:“你这是伤着胳膊了还是伤了肾啊?”
王也笑骂了一句,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状似无意地微微偏了头,从余光里看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站着不止一个人,王并杵在正中间,两个他没见过的人一左一右挡在门前,要搜王并的身。
走进隔间,王也锁上门,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脱衣服,把贴在身上的微型监听监控和通讯设备给摘了,再把它们扔进马桶,按了冲水键。然后他摸出一只手机,这里面的手机卡没有使用过,是完全干净的,给张楚岚发了一条消息,然后把信息也删掉了。
这个手机里还有他跟诸葛青的一张合照。王也的谨慎使他并不习惯在任何地方留下自己的影像资料,拍这张照片的时候,面对镜头他下意识垂下了视线。诸葛青掰着他的下巴,镜头里两个人的姿势非常亲密,按下快门的一瞬间诸葛青迅速扭头,在王也侧颊轻轻一吻。
照片里诸葛青侧头闭眼,浓长的睫毛一根一根分外清晰,下巴和脖颈的线条优美修长,好看得不可思议。他自己也因为讶异而微微睁大了眼睛,显得有点傻。
王也注视着这相册中唯一的照片,手指轻按,屏幕上跳出了是否删除的字样。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删,随后打开门走出了隔间。
走廊尽头的房间外是两个王也从没见过的人,从那站姿里就看得出这两个人是多么的训练有素。
这两个人开口要搜王也的身,王也没说话,但也没有动。带他上来的人低眉顺眼地笑了一下,凑到王也耳边讲:“泰国人事情多,你看在里面坐了个财神爷的面子上,哈哈哈……”
王也悠悠地叹了口气,自动自觉地把枪和弹夹都交出来,拍在对方手心,然后展开双臂,随意地说:“来吧。”
这两人搜得十分认真细致,甚至连他的衣领、裤脚等地方都一寸寸摸过。假如王也没有把自己身上那些设备拆掉,这时候估计脑袋都要开花了。
对方的手甚至按过他的鞋缘,从脚腕往上认真地搜。那手一直按到王也的大腿根,他低头笑了一声:“您这是搜身呢,还是打算给我提供点儿特殊服务啊?”
对方这才撤下了手,但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目光移到了他右臂的石膏上面。王也配合地把胳膊往前一伸:“来来来您拆,回头叫两个医生再把胳膊给我原样装起来。”
王也在掸邦可不仅仅是“有名气”而已,对方也知道他是个最好不要惹的人物,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把他放进去了。
主位上坐着的自然是王蔼,左手边空着一个位置,显然有人坐过了,杯里还有残茶。右边的位置是给他空下的,可王也没过去,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了。王并跟他隔着两个座位,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王也一贯没坐相,腿往前伸,腰是松的肩是塌的,后背都快挨着椅面,两只手依然搭在扶手上,十指交叉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王蔼一贯是笑眯眯的,这时候他看着王也,几乎有了点长辈一样的慈祥:“我还跟人家说,这些小辈里只有你最稳重,现在看来,你也没比他们稳重多少。手是怎么伤的?”
王也这才坐直了,嘟哝了一声。
王蔼说:“什么?”
“一下子没躲开,被威猜拿棍子敲的。”王也说完这句话,空气都静了。
王也知道自己消失的这些天掸邦不太平,讲什么的都有,只是懒得听。一般来说他消失,是去替王蔼做事了。可是大家等来等去,没有等到谁倒霉的消息,就不得不怀疑,是不是王也自己要倒霉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缅北那个翡翠工厂的事情还是漏出来语焉不详的几丝消息,也难以查清源头。黑吃黑嘛,哪里少见了。做这一行,有谁手里不沾血?有时毒贩跟毒贩之间的仇恨,比毒贩跟警察之间还要大得多。有消息灵通的人难免觉得这事是王也替王蔼做成的,可是王也知道不是,王蔼也知道不是。
听话是要听音的,他不怕王蔼问,就是怕王蔼不问。
王蔼拿起湿毛巾擦了擦手,问:“他人呢?”
“死了。”王也轻描淡写地说。他这话说得挺讲究,人是死了,谁杀的,他不说,跟前一句结合起来,像是他杀的,可到底是不是,不好说。
王蔼擦手的动作连一丝轻微的迟滞也没有:“哦……死了,死了就死了吧。”
反倒是王并看了看他爷爷又看向了王也,他完全不知道威猜是谁。
“你这段时间去了什么地方,我也不问了,”王蔼慢悠悠地说,“人长大了,我这种老头子就不明白你们的心思了。”
“哪儿啊,”王也笑了,“您就是那如来佛,我是那孙猴子,再怎么翻也翻不出您的五指山。”
他心里的感觉不是特别好,但看着今天这个架势,显然还有一位分量不轻的大人物,王蔼不会跟他没边没沿的扯下去,但也不太可能就在餐桌上把他给怎么样。
王也的左手在桌下攥了一把桌布,他出汗了。
果然,王蔼慢腾腾的,开始说今天的“正事”。
“今晚谈的这笔生意,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替我跟到泰国去。”
事涉大笔的交易,这样的安排王也已经见过不少,他还没有表示出什么,王蔼又慢慢地问道:“这几年你手里有多少钱?”
他不求财,连外面的人都知道,王蔼更不会不清楚。但他也不是没钱,王也不知道王蔼为什么这样问,想了想,报出一个数字来。
王并嘲讽地笑起来,但不是笑这个数字穷酸,他是觉得王也虚伪,这么多年下来,越来越虚伪。他眼皮一翻:“养只狗也得喂饱了吧,你出去张嘴一说别人以为我们家——”
他话没说完,被打断了,是真的“打断”。王蔼那根惯常不离身的手杖抽在王并的手背,很快起了一条发亮的肿痕。王并摸着自己的手,神色不明地笑了笑。
王蔼叹出一口气来:“自己要知道存钱啊,做这个做不长久的。”
包房内的洗手间里传来抽水马桶的声音,王也循声回头,洗手间的门打开,走出一位穿着雪白唐装的老人。说他是老人,因为他头发已经全白,可那行动的步态又矫健似一个青年人。自他的左额开始有一道极长的伤疤,砍断眉峰划过眼睛,一直蔓延过右半张脸。他的右眼也因此蒙上一层淡黄色的翳,让人不太敢直视。
在毒品这个行当里,大宗的交易中有时候会出现一些“中间人”,起到的作用不只是引荐和沟通,最重要的作用是担保。买家要跟卖家搭上线,靠的就是中间人,一批货运出去,万一在路上出事了,中间人是要按事先约定的数额用自己的钱来赔偿的。
缅北这样的中间人不在少数,也有人曾坏了规矩,货在半路上不明不白的消失,中间人却东躲西藏,后来被毒贩杀了全家。家里的两个小孩和两只狗,纷纷都被人把脑袋砍下来,再把小孩的头缝到狗身上,狗的头缝到小孩身上。后来那个中间人被抓住,刚看了照片两眼,人就疯了。
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中间人,通常都搭得上大毒枭的线,靠的不是嘴皮子,是真正成交过的一笔笔交易。像今晚王蔼招待的这一位——吕慈,简直是这一行的祖师爷。他心狠手辣却又极讲义气,七十年代就开始在金三角做中间人,这几十年下来,颠过的风浪不知可以淹死多少小虾米。
吕慈同王蔼是有交情的,这交情还很牢固,牢固到王也心里十分清楚,这一趟他没有回转的余地,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这一餐饭王也是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在吃,有一件事始终梗在他心里。那就是在缅北那个废弃的翡翠工厂里,王蔼手底下的人跟张楚岚的人直接对上了,再加上曲彤的人,是三方的乱战。王蔼不可能不对这支来路不明的势力展开调查,虽然王震球做了很多的掩饰,可是王蔼查到哪一层,他完全不知道。王蔼必定也清楚他在那里出现过,王也要的不是信任,他要的是时间。
而吕慈一现身,王也就在一瞬间想明白了这件事情。
王蔼要是真的对他起了疑心,想杀他,随时都可以杀,犯不着请来吕慈这样的人物演这么一场戏。王也清楚自己的分量,配不上这样的角。王蔼是真的要做这笔生意。
可如果王蔼知道掸邦地界上有这么一股中国警方的势力在暗处看着他,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毒品出手,哪怕中间人是吕慈也不行。这老狐狸当真担得起老奸巨猾四个字,他的谨慎远超过王也见过的任何一个人。也是这种谨慎让王蔼在金三角沉浮这么多年,做成了今天这样的身家地位。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起码到现在为止,王震球做的准备起了作用,将王蔼的眼睛误导到了另一个方向。
这顿饭吃完就直接去验货,几辆车低调地开出去,一直开到湄公河上的码头。
一条河,在中国国境内叫澜沧江,流出中国国境就叫湄公河,一东一西,这边是缅甸,那边是老挝。再往下流,湄公河又分开了老挝和泰国,流经柬埔寨,最后从越南入海。湄公河的航运价值很高,而对毒贩而言,更是天然的一条绝佳水路。
这时已经入夜,8吨货安安稳稳载上了船,是王蔼跟吕慈亲自验过的,甚至都没有让王也和王并进去。
他们两个人都背靠着巨大的集装箱,看着码头上的装运工作。王并摸着自己的手背,斜了一眼王也。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凑向王也的耳朵:“我听他们说,你跟之前住在家里那个小子搞上了?”
庄园里的人都长眼睛,看得见他是怎样对诸葛青,诸葛青是怎样对他,王并会知道这个不奇怪。
王也没说话,他在等,看看王并还能说出什么来。
王并兴奋地舔了舔牙:“操过吗?爽吗?他在床上是不是特别浪?”
在王也出发去缅北之前,这草包就按捺不住,跑去泰国玩得昏天黑地,弄出了人命,这才灰溜溜地跑回来。王蔼比任何人都知道他这孙子是个怎样的败类和草包,没有一件正经的事能做好,也从来不要他去做什么重要的事。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这么恨王也。毕竟在外人眼里看来,十个他王也动动大拇指也就碾死了。
王也听他话里的意思,八成是对缅北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要不然也问不出这种可笑的话。
“疼吗?”王也忽然问。
“你说什么?”
王也以目光点了点王并依然肿着的手背,漫不经心地说:“疼就对了,疼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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