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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龄操控，小故事，可能会有你接受不了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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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旧理，做噩梦自有一套规矩——要配备有张牙舞爪黑影，哐当哐当响不停灵异声音，以及步步迈入诡谲的场景。王也有天夜里做噩梦，梦见自己与诸葛青一同压马路找充电宝——没找着，犯怵不已；遂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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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也出现在诸葛青浩瀚生命的第十三年——原可抽枝发芽的小年纪，给稀里糊涂铲上一勺土来。没由来的物种入侵。 王也在诸葛青隔壁班，两人天天一起放学回家——王也骑车，诸葛青便坐在自行车后座。夕阳下，那条马路被霞光扩得无限大。日暮里，延伸进悬崖底下去。 王也觉出委屈意味来，他横竖两个眼睛一张嘴，不该被诸葛青轻易归纳进外来物种里去；诸葛青伸手则去捏王也的脸，笑个不停：你别乱动啊——老王，你就是个神棍，怎样算不得物种入侵来着？ 王也随即被诸葛青捂上嘴了——他心说，行，您爱怎样怎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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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青读中学时是班里最可爱那一人。他有很招人喜欢的脾性，谈吐举止皆像个懂事小孩，却不缺大人最中意那一点儿天真；成人中烂人或好人皆极喜爱孩子身上带一些牛奶味稚气——好人看见的是纯洁百合，孩子组成的唱诗班；烂人则看见天真稚嫩另一含义：无知。 甚么是纯洁？ 王也亦是一个很好的学生，他的好永远在于他的温驯——那种不与人有意为敌的气质让他可有限度地逍遥，像玻璃缸子里独一条金鱼。 然，温驯讨来的好境遇同样会因这种畜牲样气性崩坏时一同落空——王也十三四岁便有一个异于常人大志向：我想要出世做老道去。 王卫国自怒不可遏；当即一拍手，让杜哥安排去美国留学的私人飞机，计划下学期就把王也丢在遥远美利坚。死兔崽子，我是不懂你，可你亦不该如此糟蹋我给你用的许多好物什，倒不如把你送到无佛道说法国外去念书——有本事你给我去信基督。 王卫国愈想愈气，摔了个古董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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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青读书十分上心，成绩亦很好；每天给张楚岚补习数学，作为交换，张楚岚给他从外面地摊上买便宜小人书漫画册子。 没办法嘛，我爸不让我读这些。诸葛青用手抚摸过那些很薄的纸页——周先生亦曾在某书屋拿纸描过人像来的，童趣是一种接地气的古板；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但娱乐即大忌，而成绩一定要优异，且怎样委屈事情权该自己解决着；总归不该让祖宗名分蒙羞——诸葛家是这样一副道理的。诸葛栱有回将诸葛青买来几本漫画小册子权给撕成碎片，在阳光下飘零得有神，蝴蝶翅膀碎片。诸葛青挨完教训后，去收拾地上碎纸屑——美人鱼青灰色鳞片。好冰凉。 王也目睹张楚岚与诸葛青这不正当交易现场，很正直地走出来说：老青，这钱，我替你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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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楚岚很合时宜地愣住：老青，你就这样给包养了？ 换个好听些的词儿。诸葛青觉得这话儿太不中听，且心中着实想一掌过去把王也震死。毁人清白的土豪北京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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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也是真心想给诸葛青付钱的——他很通透，然不解人意；只用自己最擅长几种手段对人好，很宽容，很傲慢。诸葛青说，老王，你可长点心，这世上总有人不食嗟来之食。 实，当初王也与诸葛青交好，是诸葛青主动容纳了外来物种的——王也初中生校内物理竞赛得第一名。诸葛青与他不同班，专门在放学后找到他；王也第一次看诸葛青睁开那眼睛，恍惚以为自己捕捉到两颗冰蓝色星星。 我没见你去过物理老师办公室。诸葛青说：你好厉害。 物理老师是个中年男子，戴宽边眼镜，每日第一个来校最末一个离校，关于他的荣誉贴在会议上白墙上，整整齐齐如棺材板。他每天放学会叫不同的好学生留校补课，随后他会开车送那些幸运的孩子回家。车是桑塔纳，他笑起来时像一个父亲。 为甚么非要去物理老师办公室？王也看着诸葛青，那很漂亮脸上露出一个很隐晦微笑。他说，我还有个弟弟，叫诸葛白——他较我可爱多了，可惜你俩并不一定可见一面。我并不打算让他在这儿读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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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王也听说诸葛青亦参加那一次竞赛，只不过是第二名——诸葛青父亲因这事情狠狠教训他。王也知道后愧疚难当，看着诸葛青贴创口贴的手问他：那你为甚么乐意与我交朋友？ 因为你纯洁。诸葛青突然说出一个邪门词，他歪一歪头：很纯洁，纯洁得讨人喜欢。 王也反驳道，老青，你也一样让很多人喜欢。诸葛青去握王也的手，眨一眨眼说，老王，这不一样——呃，我很想与你堂堂正正站在一起，但这很难。 放学后，物理老师叫走诸葛青。王也碰巧看见，偷偷跟上去；他躲在幽暗拐角处，听见那物理老师站在仓库门口问诸葛青：诸葛同学，你想不想在下次物理竞赛上拿第一名？ 甚么是纯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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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也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与王也一同回家过，那辆桑塔纳总是很晚才开出校门。第二个月的物理竞赛，诸葛青拿了第一名。王也放学后到隔壁班去，看见诸葛青桌子上红色奖状，顿一顿与他说：你一直是最好的…下学期我就不在这儿读书了。你会成为第一名的。 诸葛青把那张奖状揉成团塞进书包里去，复抬头，对着王也摇一摇头——我还是离你很远，这个奖状是拿去应付我爹的。你最近想我不想？给我一个拥抱罢。 王也去抱诸葛青身体，以为自己搂紧的是一只潮湿海豚。美人鱼。通体冰冷，濡湿表皮下有温暖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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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王也与诸葛青说：我给你出买漫画的钱。 诸葛青憋着笑，问，你凭甚么对我这样好？王也说，嗳，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老青；对一个人好，偏就要有理由么？ 你以后还和我一起回家么？王也问。 诸葛青想一想，笑了：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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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有一天，王也放诸葛青鸽子。诸葛青在班级门口等许久，仍没看见人，他播王也手机号码——关机。诸葛青很失落，挨到快晚饭时，他看见那黑色桑塔纳停在门口。物理老师摇下车窗问：要不要老师送你回家？ 晚上诸葛青到了家，诸葛白急忙钻到他身边去：哥，爸妈刚刚还让我出门一趟找你，没找着…你怎么这个点才回家？ 诸葛青其实快哭了，但他看着弟弟那纯洁可爱得无一丝裂缝的白瓷塑造模样，终究给忍住——我等我的恋人呢。一个好好笑的谎言。末了，诸葛青只摸一摸小孩脑袋，笑道：别告诉爸妈…我在学校等了好久我朋友罢了。 那天傍晚，王也去取自行车时给汽车从后边撞了——余光瞥见一辆黑色桑塔纳。他踉跄后起身，发现自己那破自行车已摔坏，车轮上链子断开；他自己只是一条腿疼得厉害，但总归载不了诸葛青回家。 王也慢吞吞从后门出去，把车推到修车铺——倒是妄图赶上诸葛青放学时间，还想载人回家去。等待时，王也发现自己手机给摔得裂了缝，电量又给耗尽直接关机；且他腿上疼得太厉害——王也晕乎乎的，心想，怎么四处都找不着充电宝来着。噩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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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王也在修车铺干毕平生他最不好的事情——他抬头看见修车铺子里那些银亮亮器件，像人类碎骨头。 王也想了一想，推车走时偷偷顺走一根粗大螺丝钉——揣在口袋里，像一颗钻戒。同样亮晶晶，沉甸甸，同样可以给人带来糊涂而虚有其表的幸福。 修完车王也便回到学校里面去，诸葛青已不在，倒遇见一蓝色短发小男孩，脸让人莫名熟悉；对方似乎在找人，扭头见了他，开口问道：学长好，请问您见过诸葛青么？ 是不是你弟弟？王也看着蓝眼睛蓝色头发的漂亮小孩。长得这样像。他说：我没见到…他原说好放学后等我的。 真的么？小朋友不太信，很坦荡地皱起眉：我没见过青哥把您往家里带过呀…您是他朋友么？ 王也突然想作弄小孩一下——甚么是纯洁？很坏心眼，很醇牛奶，墓碑旁边流水样哗啦哗啦盛开的白百合花。王也笑一笑答：我是你哥哥的恋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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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也当晚回家后，腿上疼得厉害——他那爹觉出不对来，立刻将人打包送到医院去。医生随后诊出骨折来，先办了住院，叮嘱他第二天医院里医生上班了便来打石膏。 王卫国气得要背过气，这第三个儿子怎突然让他这样不省心了。王也摸着自己口袋，心里却想，我今天算不算得放诸葛青鸽子？他会不会哭，唉，我可真是个不好的人。 凌晨时分，王也从医院溜出去，干完他毕生以来第二件坏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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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诸葛青上学，从张楚岚那儿听说学校门口出一起车祸。黑色桑塔纳，车轮胎上扎一个挺大螺丝钉没发觉，在过红绿灯时撞上护栏——希望人没事。张楚岚事不关己地双手合十如此道，极尽敷衍。 诸葛青并不多评论，只问，王也今天怎么没来？ 这我可不知道。张楚岚心不在焉，但他又回头与诸葛青道：不过老王真乃铁富二代，啧啧啧，财大气粗啊，他付我好多钱，让我帮你把摊子上所有漫画都给买下来…喂，你怎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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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可夫斯基的电影里仅三样事物：梦境，心愿，永恒却随机出现的爱人。 我做梦跟看电影一样。王也打石膏时晕晕地想起自己那一个噩梦——很没有内涵与场景美的桥段。梦是梦，充电宝是心愿，诸葛青是爱人。怎么会没有百合花。甚么是纯洁？ 只王卫国从此安心，因待王也养好腿脚时，恰好可赶上他出国日期；从此他便不必要替这个三儿子多操心——喜爱归喜爱，搞不懂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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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青做梦，不是噩梦；他梦见一个雪白颜色墓碑，墓碑上边名字是自己——纯洁。纯洁是甚么？ 要是我可快些长大就好了。诸葛青想。因为我畏惧此刻的沉默…我害怕离开的人不再回来，原来的不归原来，往后的不归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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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也因治疗他那腿，从此缺了剩下半学期的课程。诸葛青没了伴，那黑色桑塔纳亦再无法从幽冥开回人间来，夕阳下道路尽头是悬崖。不错。 诸葛白于是占先机，凑到诸葛青面前笑个不停——哥！那我每天接你放学去！ 诸葛青答应了，方天天与诸葛白走路回家去。然小孩子虽力量无限，太长路途总要精疲力竭，嚷着要哥哥抱；诸葛青没法，向家里要钱买了辆带后座的自行车。 一天诸葛青推着车子从学校门口出来，门口待他的诸葛白突然噗嗤一笑：哥，你刚刚那些动作好像一个人。 像谁？诸葛青摸摸诸葛白脑袋，笑笑。 诸葛白听罢这提问，又想起甚么；突然笑得很滑稽又不怀好意：我想想啊——像甚么呢？像你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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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23 22:30:3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