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赛普林林林 于 2022-5-25 13:3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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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也不明白,因为没有一个男生会平白无故地去研究另一个男生的眼神。
可是金元元说得斩钉截铁:诸葛青看你时,分明在用眼睛爱你。
王也起初不信,可他现在却不确定了,因为对面的诸葛青一直盯着他看。
他如坐针毡,难以下咽,问:“你看什么?我脸上有饭粒?”
诸葛青一直在看王也的头发,这三千情丝现在成了他的烦恼丝,扰他心智。他回过神,说:“没什么,假期有什么安排?一起出去玩呗。”
然后他就可以趁机处理王也的头发。
王也不知道他心怀不轨,诸葛青低下头扒饭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就被对方的领口吸引过去了。
天气渐热,诸葛青不肯好好穿校服,套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短袖,领口敞到锁骨下,动作稍大一点就会滑下去。王也看不过眼,伸手替他拎了拎,把肩头盖住。
诸葛青抬头冲他一笑,王也有些晃神。他想,诸葛青未免太白了,比班上最白的女孩子还要白,身上每一处都是如此。他看着对方,就像长时间走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中,难免会眼盲,心也盲。
晒黑就好了。
王也如是想到,于是提议:“去海边日光浴?做个美黑。”
“不要。”诸葛青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讨厌流汗、讨厌暴晒、讨厌晒黑,“你中暑了还是疯了?”
王也劝他:“现在小姑娘都喜欢小麦色型男款,你不晒黑点没市场。”
诸葛青禁不住王也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答应了。一到目的地,他就后悔了,这太阳远比他想象中更毒辣。
金色的沙滩在阳光下闪着光,上方隐约浮动着一条条波浪状的线,仿佛空气中流淌着一条热河。
诸葛青赤脚陷进滚烫的沙子,没一会儿脸就被烤红了。他蔫得说不上话,径直找了一张沙滩椅躺下,手里握着小风扇“呼呼”地对着脑门吹。尽管很热,他却没有多少汗,热气全闷在体内,简直要从里面把他烤熟了。
王也倒是一头热汗地跑前跑后,给他支好遮阳伞后又去买了两杯冰汽水回来。他蹲在一旁,擦了擦下巴上的汗,说:“这儿可真热。”
诸葛青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废话呢,不让你来,你偏要来,还拉我一起受罪。”
“好了好了,你省点儿力气,少说几句,待会儿别中暑了。”王也讪笑两声,用冰凉的汽水瓶贴着诸葛青的额头给他降温,另一瓶插上吸管递过去,“喝两口,别喝太急。”
诸葛青喝了冰镇汽水之后感觉恢复了一点精气神,咬着吸管就开始数落王也。
他的嘴唇在王也面前一张一合,说了些什么,王也全然不知,他盯着那两瓣唇,眼前出现了一团团难以名状的色块,他也开始渴,似乎有昏倒的征兆。
诸葛青忽然闭紧了嘴,他意识到此情此景,王也正在照顾自己,而自己像个小媳妇似的埋怨。他悚然一惊,从足底冒上来一股凉气,登时从躺椅上跳起来。
“我还是去海边转转,凉快!”
海水被晒得温热,碧波白浪,卷过诸葛青的小腿。他弯腰掬了几捧水淋在脸上,总算清醒了一些。回头一看,王也慢悠悠地朝这边走来,边走边喝汽水,虽然没用同一根吸管,但他的心脏仍像被人轰了一拳,震得他同手同脚地走了好几步。
王也在背后叫他,那声音忽而远在天边,忽而近在眼前,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清楚。
“青,你看我捡到什么!”
诸葛青转过身,看见王也手里举着一枚海蚌。海蚌藏在礁石下,王也眼尖,一下就瞧见了,他怕诸葛青此行兴致不高,特地拿这个来哄。
“你猜里面有没有珍珠?”
“没有。”诸葛青接过来看了看,贝母很漂亮,但海蚌生珍珠并不容易,哪能在海边随便捡一个就有,因此他很肯定。
“赌不赌?”王也敲了敲蚌壳,他微微低了头,笑着问。
诸葛青心里一动,他还惦记着王也的长发,“谁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件事。”
“什么事?”
“任何事。敢不敢?”
“好。”王也叉起腰,异常自信,“开!”
海蚌开了,诸葛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不是故意给我下套?”
“你可别冤枉我。”王也挑了挑眉,得瑟地打了个响指,“这就是运气。”
6.
床边的蓝色塑料桶里,海蚌悄悄张开壳,一颗珍珠藏在里面。
如果这是王也的运气,诸葛青想,自己的运气也太差了。不仅打赌输了,还被晒伤。他郁郁寡欢地趴在枕头上,后背红了一大片,看起来惨不忍睹。
王也正在给他抹药。
“你要我办什么事情?”
“先不提这个,你还疼不疼?”王也十分内疚,赔礼道歉的话说了一箩筐,听得诸葛青耳朵都起茧子了。
诸葛青一点儿也不疼,只是觉得痒,白天又晒久了,现在心情很不美妙,气得想咬人。
“你少跟我装大尾巴狼了。”
王也动作很轻,抚过诸葛青晒伤的地方,心揪了起来。好好的旅游最后搞成这样是他从未想过的,他手上有多年练字磨出来的茧,总怕弄疼了伤口,抹药时聚精会神,万万不敢松懈。
然后他发现,诸葛青的皮肤不仅白,还嫩。他去杭州旅游的时候,曾经摸过一匹上好的水蓝色绸缎,就是这样的触感。
诸葛青叫了王也好几声都没回应,猛一回头,“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啊?对不起我刚走神了,哎,你别乱动!”
“你还敢走神?要是留疤了我跟你没完。”
“保证不会。”王也把诸葛青摁回去,“给你买最好的晒伤膏。”
诸葛青趴回去,仍是气不过,“你把手伸过来。”
王也不明所以,乖乖把没涂药的那只手递过去。诸葛青一把拽住,重重咬了一口。他“嗷”了一声,猛地抽回手,手腕上多了一个清晰的牙印。
诸葛青解气了,把手伸进桶里玩水,王也以为他喜欢海蚌,便说:“这个送你,要不要?”
“你把你的运气送给我?”诸葛青挑着眉,嘴角微微上扬,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
王也没想这么多,诸葛青喜欢,便给诸葛青。诸葛青因为他受伤,比伤在他自己身上还叫人难受。这些原本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可现在王也突然需要找出一个理由。他全副心神都在这个问题上,这一晚异常安静。
诸葛青晚上只能趴着睡,口鼻闷在枕头上,呼吸沉重,王也睡在另一侧,难得失眠了。他把诸葛青翻了个身,侧躺着面朝自己,免得憋坏了。诸葛青嘴唇微张,气息匀长。白日里略显精明的面庞在睡着后变得温顺柔软,王也不知不觉看了很久。
塑料桶里的海蚌悄悄打开又合上,坚硬的蚌壳磕到桶壁,发出轻微的一声响。王也猛然回神,他瞪着天花板,心脏扑通通地跳。
手腕上的牙印仿佛在发热,发痒,王也小心翼翼地呼气,抬起手,借着房间里微弱的光线看了一会儿。诸葛青咬得不深,印子已经快消了,他慢慢放下手,嘴唇鬼使神差地贴在了那块皮肤上。
黑暗中,有人的呼吸陡然乱了套。
7.
沙滩之行不了了之,回去的路上,途径理发店,诸葛青突然说:“我都成这样了,请你做一件事不过分吧?”
“什么事?”
诸葛青叫司机停下,指着窗外的招牌说:“去把头发剪了,这么长我看着心烦。”
这实在令人出乎意料。王也一时嘴快,把心里的秘密说了出来。
“你再忍忍,快毕业了。毕业后我要出家,这头发不能剪。”
诸葛青直接懵了,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或者是脑子。连司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位语出惊人的年轻人。
王也说完才懊悔,这事儿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向瞒得很好,这会儿对着诸葛青,不知怎么的就吐露了。
“这可是我的终极秘密,只告诉了你,你别往外说啊,让我爸知道了非打折我的腿。”
王也把这么大的事情告诉自己,他应该感到高兴。可是诸葛青实在开心不起来,连伪装一个笑容都没力气。他甚至没弄明白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就已被它击溃。
他失魂落魄地下车,临别前,他叫住了王也。
“出家是不是就不能恋爱了?”
“我,我没想过……”王也怔住,一时说不出话,可诸葛青也没有要听他回答的意思,问完转身就走了。
王也看着他越走越远,思绪纷乱。他以前不曾想过这个问题,只因他没有恋爱要谈。俗世中的人与事,都是那般无趣,可诸葛青却是很有趣的。
有趣的人,可以做朋友,可以做爱人。
他出家之后,同样能和诸葛青交朋友,所以这个信念不曾动摇。
可是现在,他骤然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因为他此刻才意识到,除了做朋友,他还有许多其他事,想与诸葛青做,比如爱人。
8.
诸葛青专门找了开蚌的师傅,那颗珍珠小得可怜,取得时候小心一些,海蚌还能活命。
这是唯一一颗珍珠,取得过程并不容易。刀划过蚌壳的时候,好像划过诸葛青的心。
他心里独一份的喜欢,藏得那样深,那样隐秘,日久天长,几乎连他自己都要忘记。
珍珠一旦开始剖离,海蚌就要冒着死亡的风险。诸葛青屏住呼吸,心中乱糟糟的想法远去了,在这一瞬间,他忘记了王也要出家这件事。
柔软的蚌肉,坚硬的蚌壳,诸葛青呆呆地看着那颗横空出世、盈润小巧的珠子,又想起第一次见到王也时的心情——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他总以为是那人的长发乱了他的心,却不愿承认是心已乱了,才总被三千青丝扰。
海蚌仍活着,诸葛青谢过师傅,提着小塑料桶,独自回到海边,把海蚌放回家。他面朝汪洋大海,紧紧握着珍珠,忽然生出一股勇气,于是约王也第二天见面。
总要试一次,况且也不是全无希望。他并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
见面时,诸葛青便后悔了。他也不是个爱冒险的人。
这里没有海,没有蚌,他像失去壳的软体动物,没有任何保护,只有手里的一颗珍珠。
王也低头看着沉默的诸葛青,突然感到无来由地紧张,只因他也有许多话要告诉诸葛青。
“你要和我说什么?”
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诸葛青的脸异常苍白,他抿了抿嘴,“忘记了。下次再说吧。”
王也直觉没有下一次了,他拉住诸葛青,看见对方的拳头,立刻问:“你手里是什么?”
诸葛青的手很凉,因为用力过度,手指已经僵硬了。王也一根根掰开,他也没有反抗。掌心的珍珠沾了汗,像是流了泪。
“你拿着它做什么?”
诸葛青的呼吸逐渐加快,他嗓子眼发干,几乎说不出话,很想夺路而逃。可是王也抓他抓得那样紧,那样热切,他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一次对方。
“我需要一点运气。”
王也的手有点发抖,他看了看诸葛青,又看了看珍珠,一个念头已经呼之欲出,“去做什么?”
“说我爱你。”
四周很吵,有公园里的音乐,小推车的叫卖,小孩的嬉笑。可这一刻王也耳边却很静,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诸葛青后面那一句话。
“你要不要爱我?”
他猛地伸手一拉,用力抱住诸葛青。
怀里的人挣了挣,“有人在看。”
“我爱你,不怕人看。”王也轻声说着,但还是放开了诸葛青,转而牵起他的手。他们十指相扣,指缝亲密无间地贴着,珍珠便被妥帖地包在两人的掌心之间。
温度愈升愈高,手心、指缝都渗出汗来,但谁也没松手。王也如同踩在云上,飘飘然的,左胸口的心脏始终欢快地蹦哒着,怂恿着他再去做点什么,可又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只能把诸葛青牵得更紧,来安抚自己鼓噪的灵魂。
诸葛青觉得王也的运气果然好极了,连带着他也幸运一回。走着走着,喧闹越来越远,他的脚步越来越慢。
初夏的空气令人发晕,像喝了酒一样,他有些目眩神迷,说话声几不可闻,“王也,我怎么感觉有点醉了。”
王也停下脚步,“你喝酒了?”
诸葛青微微仰起脸看他,摇了摇头。他出门前确实想要来两口壮胆,但又怕误事,所以没喝。
这一瞬间,王也福至心灵,诸葛青的眼睛的确会说话,这一次他听见了。
“真的吗?”他低下头,另一只手轻轻摩挲诸葛青的下巴,“让我检查一下。”
诸葛青的嘴唇柔软,干燥。王也一触即分,心脏已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耳边是嗡嗡的轰鸣声,像偷尝了一口黑方威士忌,烈醇香醺。
“老实说,我的酒量很差。”
诸葛青一笑,勾过他的脖子,再度吻上去。湿润的舌头交缠一团,两副躯体在树下紧紧相拥。
落下来的阳光是烫的,脸是烫的,掌心的珍珠也是烫的。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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