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什么都没有啊 于 2020-10-29 22:49 编辑
√万圣节设定 ×生鲜快递小哥也X古法酿酒打工卝人青 1w+
王也遇到诸葛青的时候无比希望自己拥有一颗心。
01. 王也派送完今天白天的最后一件包裹回到快递点准备打卡下班,分拣员小妹正坐在电脑后面嗯嗯啊啊地接着电卝话,眼睛盯着屏幕,双手飞快地打着快递单。
“打卡成功。”他掀起头盔的挡风玻璃,对着红外线眨了眨眼,虹膜识别器确认是本人后把打卡记录存入系统。王也有时候会觉得自己也是件商品,“滴-”扫码入库,“滴-”扫码出货。
“xx区有个定时配送的,有没有人带一下!”小妹在他堪堪走到门口的时候百忙中把电话往咯吱窝下一夹,不顾形象地提起嗓门冲满堂等着下班的快递员吼道。她也没抱多大希望,是她自己疏忽这个点才想起来角落里还有这么个件,不过也不能全怪她,要求在晚上十一点以后配送的快递怎么想都带着点儿午夜凶铃的感觉,有几个和王也一样家住附近的人听到配送时间,默默地把伸出去的脑袋缩回壳里,打定主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定时配送件的工资比普通件高出两块钱,王也从门口往回走,蹲下身来瞅瞅地址,这只是个长条形的盒子,也不重,大小正好能斜着卡在车体前部,却不至于拧不动刹车。回家路上还能轻轻松松挣一笔他也挺乐意的,反正他没有普通人那么多忌惮,真有问题他就把头盔一摘,说不准到时候是谁吓谁呢。
王也是一只木乃伊。
盒子上写着一串英文,王也只看懂Rose一个词。 他虽然是舶来品,但复苏后就生活在北卝京了,或许是被偷渡来的时候船体颠簸磕到了脑袋,生前的人和事都记不太清。 在那个战火连天的时代,谁也不会在意一艘半夜驶入码头的小船。他一定是一名受人爱戴的好君主,所以臣民愿意极尽奢侈地充填他的陵寝,没想反而招来后人掘墓,贪婪地用小刀撬下他棺椁上镶嵌的宝石,带走他黄金制成的棺材,只把他随意丢落在郊区的某个角落。有好心人路过,就替他挖了个坑堆了个坟,插上块什么都没写的木碑,也算行了善,积了德。等百年期满,王也梦里醒来惊坐起,他和正抬着后腿撒尿的野狗,四目相对面面相觑。不爱护动物的下场就是被追着跑了整整三站地铁路。
好不容易狗口逃生,王也又意识到自己身无分文,他不会感到饥饿也不需要住所,但缺一个能够隐藏自己,融入现世的身份。死而复生,他只想好好地过日子。 他被北京的土埋过一阵,大概也算个土生土养的本地人,所以意外地能听懂京话。他打着一身绷带还有异香在人群中很是显眼,好在现代社会最不缺的就是个性,在皇城根下长大的人什么大风大浪,妖魔鬼怪没见过。乍看到这么个异人,人们也只是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一番,就低下头继续刷手里的小方块了。
法老王下卝岗再就业的第一份工作在游乐场,负责在十月到十一月万圣节夜场活动期间,“扮演”一具木乃伊。他长相英俊,自带鬼气,小姑娘小伙子都来打卡,发出一阵阵不管是受惊地尖叫还是兴奋地尖叫,总之他是很受欢迎的,在那个月搜xx游乐园,就有十几页不同角度场次地点,他努力调动起着僵硬的肢卝体,面无表情吓唬游客的短视卝频,配上一首首神曲,搞笑元素远远浓于恐怖的气氛。他甚至被老板要求拍摄了一组写真,尴尬地对着镜头比划着剪刀手。游乐园打出广告称每天夜场入园前五十名游客将获赠“网红木乃伊”签卝名海报一张。在王也不知道的*“某海鲜市场”里,他的签名海报已经被炒到了他一天工资的五倍之多。
后来夜场活动结束了,王也成了昨日黄花过气网红,老板毫不犹豫地开除了他。但这一个月下来,他渐渐地对这个社会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很快找到了第二份工作,快递小哥。
这份工作很适合王也,一是快递员对学历和证件要求不高,也不用太怎么和客户交流,实在不行还可以通卝过打字沟通,能掩盖他如今仍是很生硬别扭的发音,二是快递员也可以很好的伪装自己,夏天长裤短衫冰袖,冬天长裤长袖外套,最重要的是可以戴着头盔不离身。 王也主要跑生鲜链。别人接到这种单子苦不堪言,运输途中货物的损坏难以避免,而生鲜更是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鱼虾送到解冻后必须是活蹦乱跳的,死一只都不行,冰袋在常温下容易化成水会打湿商品,在一堵二三里的北京这份工作简直吃力不讨好,被顾客骂事小,投诉给差评扣工卝资事大,要知道在这座城市里,连呼吸雾霾都是要付钱的。但王也整个人就是个移动的大型防卝腐剂,再晚送到的东西也和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一模一样。
快递点小妹对王也的挺身而出感激涕零,虽然她到现在还没把王也的名字和他这个人联卝系起来,但并不妨碍自此王也在他心中树立起了异常高大的形象。
这是王也第一次运送鲜花。 他没有嗅觉,闻不到花香也并不会对植物的器官产生兴趣,但是每逢过节,路上好多人手里都会有一束或者一朵花,他们脸上都挂着笑容,所以他觉得对于人和曾经活着的他来说,花应该是个好东西。他想,收到这捧花的人一定也会很开心吧,被人记挂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等到了目的地,他再三对了对门口铁牌上刻着的楼牌号,确定自己没有跑错地方来了通州在建的环球度假区里。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会有一座城堡? 在北卝京郊区,墓园附近,一座城堡????这是个什么神奇的配置,王也想不清楚,更神奇的是,他以前上班下班路上,竟然从未发现这里有一栋与周围如此格格不入的建筑,像是被他刻意忽视了。古堡周围的雾气很重,走进了也只能透过大铁门看到哥特式高耸削痩的屋顶,他看铭牌上写着ZG,猜想这是主人姓名缩写,而快递单上收货人只简单地写了“蛰你”两字,他长按门铃,远处的迷雾里传来很尖锐的铃声,像是怕主人听不见怠慢了客人似的,王也想就算是只一天要睡二十二个小时的树懒这下也肯定被闹醒了。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他又按了好几次,到最后简直不耐烦起来,有些老旧门铃按钮在他越加越重的力道中岌岌可危,整栋楼也似乎摇晃起来。要不是订单的备注栏里明确写着必须当面签收,王也早就把东西往信箱一塞了事。
他从电瓶车坐垫下翻出根绳子,把盒子绑在背后,绕着围墙巡视了半圈找到个防卫缺口,向后踱了几步,一个加速小跑冲上前去,踩着围墙上风吹日晒后留下的小卝洞借力,双手够到墙头的瞬间肱二头肌猛得发力一撑,大半个人旋即腾空而起,腰一扭交换了重心,伸腿稳稳地跨卝坐到围墙上。换做普通人卝大概早已经精疲力尽了,王也戴着厚重的头盔却连气也不喘。 当他把另一只脚转移到院墙里,眼前的雾气突然散开来,也不是消失不见了,只是露卝出了面前通向大门的一条路来,他估摸着高度往灌木丛里一跃,手被密密麻麻的树枝刮出了些伤口,他的脉管系统里流淌的血液早就被置换成了剧毒的液态汞,滴在地上烧出一个洞来,他为了增加摩擦力选择徒手爬墙,现在却有些后悔把皮质手套留在了车上,他不会疼,只是觉得赔偿被腐蚀的物品很麻烦。 他扯扯绷带勒紧了些,扎住破损的皮肤,沿着路向尖形拱门走去。临近了更能意识到这座古堡的雄伟气派,王也扬起脖子心里打着嘀咕,计算着建造价值几何,又想着这么大的屋子得住几个人才不会浪费。他现在住的地方是守墓人偷偷把公家的房子打了隔断后出租的,只能放下一张0.9×1.0m的硬板床,每天起身穿衣服,稍微靠前一步他挺拔的鼻梁就会撞到墙壁上,比死了的时候好不到哪里去。
王也本想曲起手指敲一敲门,对比了一下门的厚度和自己手指的脆弱程度,还是收回手指改用手心去拍门,没成想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推开了,他踉跄着摔入门里去,撞在柱子上眼冒金星,又大概触碰到某处机关,古堡满堂的烛火倏地一齐点燃起来,金碧辉煌的内饰层层叠叠地反射着烛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王也想自己也算实实在在感受过一趟光污染的严重性了。
他倚着柱子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就看到大厅正中间一道石门大开,有路通往地下,他喊了一声“有人吗?”,还是没有回答只有自己的语音飘荡在空旷的屋子里。他拉了拉胸前扎着的绳子,准备去地下室试试运气。 他取下搁在门边墙上的烛台,蜡烛还有一大截几乎没有用过,他不解地想,这儿的主人难道不需要照明吗?
地下室有空气流通,王也手里蜡烛的火焰被吹的东倒西歪,他拢起左手做了个小屏风护住烛火,注意着脚下滑腻腻的台阶一步一步慢慢地向下移动。 地下室也有好多房间,王也随便进了一个照了照,发现房间里搭了好些个巨大的架子,安放着一个个橡木桶,直顶到天花板上去,王也反应过来,这个地下室是个酒窖。 他回到地下室公共的区域里,侧耳努力分辨出一些“噗叽噗叽”细碎的动静,顺着声音往那处房间走去。王也走了一会,声音渐渐清晰起来,那间房的位置很深但地势却比其他地方高一些,墙上多了扇窗户,月光从缝隙里透进来,锦缎般倾泻到房间里站着的人身上,照出空气里的尘埃星星点点,似有精灵在他肩上舞蹈。
「他真漂亮」,王也呆呆地想。 他穿着酒红色的真丝睡袍,腰带松松垮垮地束在胯骨上方随意而不轻浮,交叉在胸前的v字领口随着他的动作隐隐有敞开之势,露出柔软的织物下藏着珍珠一般光洁的冷白皮肤,像蚌类坚硬外壳下内里富硕的肉阜,脖子上挂着成色上等的碧绿玉石轻轻摆动,却比不上他收敛在浓密睫毛下的青靛色眼眸。
「他真漂亮」,王也在心底又默默念了一遍。 他单手提起衣袍下摆,膝盖被紫粉色的汁液溅上一道,痕迹蜿蜒着没入大腿内测根部,像是被人用力扣着脚踝,从箱奁里抠挖出好大一块艳色胭脂泄恨般狠狠抹在那处,勾人遐想。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偌大一个高及他小卝腿处盛满了葡萄的木盆里,另一只手指尖优雅地夹住透明高脚玻璃杯微微举高过头顶,杯子里的酒是非常澄澈的金色,让王也想起秋天尼罗河畔田野里倒伏着的大片大片成熟的小麦,他让他回想起故乡的颜色。王也没觉察自己不自主咽了口唾沫,嗓子眼紧了一紧。
那人本来在专心致志地低头查看葡萄破碎的情况,余光猛的瞥见王也老大一人戴着头盔,面容模糊不清就这么阴恻恻地站在门口盯着他,被吓了一跳,酒杯摇晃了好大一个幅度,他连忙往怀里一护后怕地出了口长长的气,又眯了眯眼警惕地揣测着王也的意图,杯里的差点漾出来的酒如今沿着杯壁缓缓流淌下来,王也听说过挂壁状态的葡萄酒是高品质的表现,这么一小口价格也不菲,却仍常常是有价无市。 王也摘下头盔,乖巧地端在手里显现得毫无攻击性,他想,在这种时间这种地方干这种事的,一定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很大可能性是同不为人接受的族类。
“Bonjour?” 王也头上的绷带为了视物说话方便解到了下巴颏,只绕过脑袋在鼻子上挂了两道,以维持最低限度的保鲜功能。诸葛青见他长了一副刀削斧劈般清晰深邃的眉目,摸不透他是哪一国人,试探着说了一句外语。
“啊??笨猪???”王也咕噜咕噜后脑勺,表示自己掌握的词汇量真的极度匮乏,“我不卖猪肉,我是来送快递的。” 「上帝,他傻得好可爱。」诸葛青竟然从心底萌生出一种看到新生婴儿的怜爱之情来。
02.
王也被请到会客厅里,坐在皮质的棕色沙发上,沙发那么软火炉那么暖,他昏昏欲睡,像踩进沙漠中的流沙里面,他瘫成一张饼整个人要沉溺下去。
“咳咳。”等诸葛青收拾好所有东西,想起接受他邀请留下来的这一位客人,王也正在努力地和瞌睡虫做着斗卝争。诸葛青假意咳嗽了两声以示提醒,王也就整个跳将起来,鼻尖的绷带滑稽地滑到嘴巴上,他不好意思地向上拨了拨却带起口角的一缕银丝。诸葛青明白他是真的很困了。可他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他从上一个进行了数十年的睡眠周期里醒来不久,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醒的很早,只有他以前睡眠时间的一半不到,他原本还要睡下去的,但是这个时代似乎很有意思,钢铁猛兽终于为人类所驯服,地面上高楼林立人群熙熙攘攘,地面下日夜不歇地传来恐怖的轰鸣声,三里屯酒吧舞池里男男女女的欲望那么直接而纯粹。狩猎变成不单只属于吸血鬼的名词,每一个自认是猎手的人其实都是别人眼里的猎物。 王也是诸葛青在这个时代遇见的第一个非人类,他和他一样,是时间珍贵的旁观者。
“不自我介绍一下?” 诸葛青接过王也手里保护的很完整的快递,拖过一张扶手椅坐到火炉旁,他烧的是松香木,烟尘很少还带着独特的味道,噼噼啪啪地燃得正旺,诸葛青用涂成蔻色的尖锐指甲轻轻破开快递箱上的胶带,取出内层的盒子打开,拈起一片因为碰撞而掉落的花瓣嗅了嗅,不经意间吻过暗红色的花瓣,与他鲜艳嘴唇一对比花瓣似乎被吸走所有生气失去了颜色。他将花瓣妥帖的收好,温柔地像对待爱人,王也想诸葛青一定是个很多情的人。
“王也。”王也不知道该介绍什么,他孑孑然一身家徒四壁,兜里掏不出几个硬币,电瓶车是公卝司的连名字都是替他别人起的,他不像诸葛青拥有那么多。 “诸葛青。”诸葛青点了点自己:“我是吸血鬼。你知道吸血鬼吗?” 王也点了点头,他在游乐园工作的时候他的同事也有穿着中世纪华丽的礼服装扮成吸血鬼的,但是他们都没有诸葛青好看,穿着和窗帘布同样材质的服装,做作的像是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区别。
“你知道多少?”诸葛青来了兴趣,拉了拉椅子坐的离王也近一些,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不能见光,要吸血什么的……”王也不好意思地越说越轻,他那时为了减少交流,总是躲着别人,同事大多以为他性格孤僻,怎么会告诉他那么多。 “那你知道白雪公主吗?”诸葛青并没有为此不满,肢体幅度夸张,眼睛亮亮地比划着问:“乌黑的头发,雪白的皮肤,喝过鲜血一样的嘴唇,只要睡在水晶棺材里身体就不会腐烂。” “不知道。“王也诚实地摇摇头,很好奇地问:”她也是吸血鬼吗?” “不是啊。”诸葛青仰倒在椅子里捂着肚子笑得很大声。他问这些只是为了试探王也对这个世界了解多少。
王也又觉得他性格有些恶劣,喜欢捉弄自己,可忍不住跟着上扬嘴角。其实王也已经很聪明了,他醒来还不足半年,没有人教导,自学做人实属不易,更何况现在处于信息爆炸的时代,如果用「村通网」用来形容对获取信息的落后性,王也顶多只能算「村通电」。刚才诸葛青引他来会客厅的时候,简单介绍过古堡里各处房间的用处,他知道诸葛青拥有一间巨大的藏书阁,也会及时更新书籍,诸葛青本人也是一本百科全书,他的阅历足够他为书本里没有的知识做出补充。王也心里蠢蠢欲动的,他太需要这些了。但他两手空空,拿什么去和诸葛青做交换?
诸葛青笑够了,又来逗王也:“那木乃伊是怎么做的?”王也很无奈地看着他,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要来问我。诸葛青无视他发来的信号,耐心地等他开口解释。
“这里,”王也比划了个大概的范围道:“内脏会被取掉,进行脱水防腐处理以后包裹上亚麻布放回原位,体腔也会进行类似的处理,接着是大脑。心脏一般不会动,但是…”王也停顿了一下“我好像搞丢了我的心脏。”古埃及人认为心脏是灵魂的象征,所以制作木乃伊的时候极其注意保存心脏,甚至会在制作过程中派三名使者守卫亡者的心脏。王也自己都没有预料到,丢失了心脏的他还能醒过来。但是对应的,他失去了一部分情感能力,有时他会难以理解众人的喜怒哀乐,连带着自己也很少有情绪上的波动。
诸葛青倒比王也看得开,一个没有心的人,至少不会受伤。但他没有说出口,他跳过这个话题,拈起花束里的卡片,翻看一眼,站起身来敲了敲壁炉上方的某块墙砖,从暗格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将卡片扔进去。 王也看到里面有的卡片已经很多了,累计起来超出盒子一半的高度。他不知道诸葛青能不能记得住自己收到过多少这样的卡片,王也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大概是火太旺将他烤的太干了。
“我要走了。”王也有些急迫地起身说道:“我还要上班 “我送你。”诸葛青看了看挂钟,三卝点了,彻夜未归会让人起疑。他理解伪装成普通人的不易,但也不得不选择模仿他们。人类坚信“非我族类者其心必异”,诸葛青一族已经不再愿意和他们起冲突,比起多如虫蚁的人类,他们比活化石还要珍贵,各自掩去真名生活在世界各个角落,依靠书信联系,所有人的坐标点都被铭记于心,他们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名成员了。
诸葛青陪王也走到门口,看他的背影消失在迷雾之中,他又戴上了那个很大的头盔,这么看去像电影里常见的外星人。诸葛青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有「家人」,王也呢?他会是世界上最后一位“活着”的木乃伊吗?
那得多孤单。
03. 快递点小妹明显感觉到王也这个大懒人最近勤快了起来,一上午迅速派送完应有的工作量后,还接过了下午上门取散件的工作,大家都愿意去商家那里取,集中量又大,先前取散件工作一直是大家轮流来的,王也揽过去后,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
“也哥,你的花。”这个地址已经连续一个月收到花束了,每一趟都是王也送的,快递点小妹已经熟门熟路地一撕快递单,喊王也送货,甚至自动把这个件冠上了王也的名字。她从那天被“英雄救美”以后,迅速地和他熟络起来,带着王也和其他人也有了交集,王也做人做事都很实在,不会有什么坏心眼儿,只要不自降存在感,他总能很快和人打成一片,如今一个个的都和他称兄道弟起来。
十号发工卝资,王也坐在地上分拣快递看了看银行刚送来的到账信息,心底暗自盘算了一把,抄起花束快递往诸葛青家飞驰而去。他到的时间都差不多,诸葛青就会在那个时间段预先把铁门打开,免得下次他再忙着酿酒或者干点别的什么事听不见铃声,王也又要翻墙。
“诸葛青,诸葛青…”王也兴冲冲地推门进来,诸葛青如果得空就会在会客厅等他,一月的北京气温很低,烧柴火已经不够暖和了,诸葛青穿着厚厚的羊绒大衣趴在沙发上勾着脚玩手机,拖鞋都不脱,就那么吊儿郎当地挂在套进了珊瑚绒袜子的脚趾上。 “要住你这里,租金多少钱?”他问。他的积蓄几近五位数,应该够支付一个月的房租,只要一个月就好了,他越和诸葛青相处,越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知,诸葛青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奇门八卦风水占卜无所不懂,还掌握十几门外语。王也的考虑是接下来一个月他可以白天上班晚上看书,虽然肯定不可能看完所有的书,但能看一半王也也很满足了,他可以先挑不那么重要的看,等下一次攒够钱,再继续就好。他和诸葛青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我对男人过敏。不租。”诸葛青看出他的心思,头都不抬地拒绝。 “什么时候的毛病,你…”王也和他相处下来知道他像个孩子随心所欲,只能顺毛哄:“真不会吵到你,没有房间我打地铺也成,被子我哪儿有。” “那我要去你家。”诸葛青侧过来支起上bàn身对王也要求道:“要过夜的那种!”王也家没有足够遮挡阳光的窗帘,诸葛青天亮以前必须回来。 “那么一屋你不乐意住,非得往我那犄角旮旯的地儿挤干嘛?”王也真的很聪明,这一个月北卝京话已经卝学的很溜,不仔细听分辨不出其中细微的差别。 “行,那你也想都别想。”诸葛青又很快地翻过身去不搭理王也了。 “哎,你这真是闲人屎尿多。”王也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你得说出来啊。”诸葛青听他松口,立刻变了脸色,盘腿坐起来拍拍身边的沙发让王也也坐下来。吸血鬼不能随意进入别人家的房子,必须得到主人应允才可以。 “那你到我家来吧?”王也有些不确定自己房子的主人是不是他,或许得找守墓人?但也愿意先尝试着说说看。 “你懂不懂礼貌,都不会用请字吗?”诸葛青很是不满地把双臂交叉在胸前。 “请你,到我家来。”王也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谁请谁啊?”诸葛青催促道。 “嗨。”王也今天突然觉得不能惯着他蹬鼻子上脸的臭脾气。 “书——”诸葛青拉了个长音威胁王也。 “我,王也,请诸葛青,到我家里,来过夜!”王也哭笑不得地求饶道:“祖宗,放过我吧。说的够仔细了。”诸葛青这才勉强点了点头,当下就要去收拾外出过夜的东西。王也毫无准备,阻拦无果之后只好认命,帮着诸葛青提大包小包。
快十二点也叫不到滴滴,诸葛青只好裹成个球,躬着身子坐在电瓶车后头,搂住王也的腰试图用他的后背挡风。吸血鬼不怕冷,但诸葛青怕,他总是要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让冰凉的手脚生出一丝丝暖意出来,他说这样拥抱别人的时候才不会失礼。王也以前爱笑话他网瘾少年也不奔现,要顺着光纤去抱谁。可现在,王也很自得地享受着背后拱了个小太阳,源源不断为他提供热量的待遇。
王也家不远,只是有点偏,他把车停在公墓外头,弯弯绕绕走好大一段路才看到一间平层楼房,又走到西边窗户下,王也掏出脖子上挂的小钥匙,拧开玻璃窗上挂着的锁,推开窗户翻身进屋,他扫出一块落脚的地方,把搁在角落零散的报纸垒成一摞用绳子扎结实了,探出身子把报纸堆垫在窗户底下,方便诸葛青踩着往里走,诸葛青“咚”地跳下窗台扬起好大一阵灰尘。王也拉了一下尼龙绳,床头的钨丝灯就发出黄色的光,因为电压不稳还会时不时跳动两下,王也把诸葛青的东西放到自己的床上,转过身发现诸葛青站在自己贴在墙上的声韵母表和各色剪报传单前思量,视线扫过过被翻烂了的新华字典。乍得像是被诸葛青看到自己穿开裆裤牙牙学语的模样,王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一开始识文写字靠的就是这种笨办法,现在上头还留着他用铅笔密密麻麻写的拼音,其实他也只用了一礼拜不到的时间就掌握日常所需的几千字词汇量了。
“你,你要换衣服吗?”王也把窗户关牢,给取暖器插上电,灯被分去电流,愈发昏暗起来,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墙角耳鬓厮卝磨似的交汇在一起。诸葛青脱掉外套,他把睡衣穿在了里头,包里带的东西是全新的床单被套还有他睡觉用的羽毛枕,他和王也折腾了好久才换完。发黄的旧用具被团起来直接丢出窗外去,诸葛青带的又太长直铺到地上,不过也正好省得他穿鞋套。王也只有一床被子,棉絮质量不是很好,发着淡淡的硫磺味。诸葛青犹豫了一下还是钻进了被子,只露出双眼睛看王也背着他收拾塑封袋。
等终于两个人挤到一起,诸葛青就拿脚去够王也的,触碰到同样冰冷的皮肤缩了缩,王也想让他睡在外头离取暖器近一些,诸葛青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说道:“你会把我踹下去。反正热量会传导给你,你再传给我就行了呗。” 王也没有他那么多歪理,只好调高了取暖器挡数,安安分分做一个无情的热传导仪。诸葛青还要掰过他让他对着自己睡,王也身上被烘的干燥温暖,被子也没有多大,诸葛青就把自己脚心踩在他的脚背,脑袋靠近王也肩膀处拉进了些距离,他们身高相近这种姿势却也没多别扭,大概是诸葛青肢体比较柔软的结果。
“王也,你吃不吃火锅?”诸葛青想一出是一出,天寒地冻的日子就是要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起吃沸腾的火锅,就要敲定时间,问:“下个月你不是有新年假?”
“再说吧……”王也还是想多看会儿书,自己做太麻烦出门吃太挤,怎么着都要浪费大半天功夫,过年也不过放一礼拜,年初忙到年尾好好歇着不行吗?
诸葛青不听他糊弄自己,一口气报出十几样菜,要王也大年初一去买来打火锅吃。王也就道:“您下次还是别问我了,反正我的意见合着一点儿都不重要是吧。”诸葛青咯咯地笑了笑,答你才知道啊。说罢违背作息安逸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就睡着了,梦里无意识地向热源移动快要窝到王也怀里,头发刺刺地扎着他的脖子,王也退到悬在床边就要掉下去,想推一推他或者挠一挠自己又怕吵醒诸葛青,他很少看到诸葛青那么无防的样子,诸葛青醒着的时候嘴角总是上扬着,眼睛一转就要使坏,让人捉摸不透,王也觉得他这样睡着了就很好,很乖很好懂。王也觉得有些他从没有拥过的东西顶顶撞撞要冒出芽来。结果就是憋了大半个晚上,瞪圆了眼睛撑到快天亮。
“早啊。”诸葛青被叫醒后,迷迷糊糊道了个安,往常这个点正是他要入睡的时候,所以他整个人不大清醒,被王也摆弄着套进衣服里去,打包塞回古堡。
诸葛青睡下前想起自己快递还没有拆,于是挣扎着要王也去拿,他拿出卡片心满意足地看完,揣在胸口抱着花就爬进棺卝材里。 王也目光灼灼地看那张小小方方的纸,等回过神却不明白这是什么心情。这也是他迫不及待地需要阅读的原因之一,或许问别人能够很快地得到答案,但是王也希望靠自己解决,这是他一个人的困扰,他不能去打扰诸葛青。
隔天王也就搬了进来,像他自己说的一样在书房打了个地铺,每天一回家把花束递给诸葛青就躲到房间里看书,不再愿意和诸葛青分享拆快递读信的快乐。他像巨大的海绵汲取着浩瀚如海的知识,诸葛青一开始还会问问他今天学了些什么需不需要自己指导。等某一天,王也拿拉格朗日定律去罗必塔一道诸葛青看不懂的数学题后,诸葛青果断地结束了这项现在看来有些愚蠢的行为。可这样一来,他们俩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住在一起后反而没有之前那么亲密,诸葛青无聊到成天在隔壁大喊大叫,王也你那么能怎么不去考清华!王也听到也只是打开手机上百度搜索了一下清华有没有成教,并没有读懂诸葛青话里的意思。诸葛青气得喝血浆的时候咕噜咕噜地往外吐泡泡,眼睛愤恨地快把对坐的王也盯出洞来,心里默默骂王也没有心,又想他好像真的没有那东西。
王也就看诸葛青猛地灌下一整杯液体,藏在嘴里腮帮子鼓的像是要过冬的仓鼠!
好在大年初一还是吃了火锅,王也闷声不响地给诸葛青烫血旺,诸葛青自得地享受着他的服务,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自己酿的葡萄酒,尽兴地喝到醉醺醺地趴到桌子上,把胳膊垫在脑袋底下,王也拿热水给他擦脸,他全身心都信任王也,惬意地眯着眼睛露出小獠牙,抓住王也的手腕轻轻咬了一口,不深浅浅的只渗了一些淡黄色的组织液,又怕他疼似的舔了两口砸了咂嘴,诸葛青还记得自己的唾液有麻醉的作用,可他忘记了王也根本没有痛觉。
王也看诸葛青气息平稳入睡,他用来装卡片的盒子今天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摆在脑袋旁边的桌子上,那盒子就像潘多拉魔盒引诱着王也,明知道打开它就会释放出人世间所有的邪恶,但他只要想起诸葛青对着卡片露出的笑容,行动凌驾于理智之上,手就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他挑出最上层最新鲜的那张小小的贺卡,触碰到的时候指尖一缩,像是人类被炙烤时一般,莫名灼热起来,这些都是书上没有写的东西,王也有些恐惧却忍不住继续下去。
他一连翻开几张十乘十厘米薄薄的卡纸,看到所有的纸上清清楚楚地打印着三行五号方正黑体字
「王也, 你喜不喜欢我。 诸葛青」
诸葛青见到王也第一面,辗转反侧一个白天,就决定绅士地向手机所有的聊天对象道歉,不等回复就毫不留情地把他们全部拉到黑名单里,他发的朋友圈设置只对王也可见,每一条热情的回复都是回给王也看的,他要给自己买一束又一束花,要在每一张精致的卡片上隐秘地写同一段话,要把它大大方方地插在花束中央,要在读信的时候想象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人,他要王也嫉妒到疯掉。 他那么做了,他也做到了,他是诸葛青,是最尊贵的吸血鬼始祖之一,他看中的猎物就没有不落网的。
04. 诸葛青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姿势不良地在餐桌上躺了一晚,扭的脖子都快断掉。火锅下的燃气早就烧完,凉掉的底料表面浮了厚厚的一层红油,他拿来擤鼻涕的纸巾在睡梦中被他拨弄到里面,与吃剩下的肉和蔬菜绿绿白白地混合在一起,前一天的香气像是一场幻觉,如今的状态异常令人作呕。诸葛青嫌弃地看了一眼,觉得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不会再吃火锅了。
他起身手肘撞到了他故意放在那里的盒子,摔倒地上,“啪”一声盖子被打开了,里面所有的卡片不翼而飞。诸葛青嘴角上扬,嘴里哼出不成调的歌,他脚下踩着轻快的节拍扶着楼梯旋转上楼,他要收拾好自己,等王也送他订的最后一束花来。
他从天黑等到天亮,又从天亮等到天黑,王也没有来,代替他的人无视了备注栏的要求,连门铃都懒得按,直接把花束塞在逼仄的信箱筒里,无端折断了许多花茎和花苞,诸葛青气到发抖,掏出手机拨打快递点投诉,又在app上给出一星差评十五字辱骂彻底解气后,却想起来自己竟然连王也的号码都没有,他不知不觉掉入别人设下的陷阱,从此骄傲荡然无存。 诸葛青第一次追人就被甩,很难不让人相信,这是什么因果报应。
诸葛青拧开好几个珍藏了数百年的橡木桶,像放自来水一样“哗哗”放着昂贵的佳酿,听起来像是好多人在一齐哭泣,这些比金子还贵的液体不讲究地被汇聚到诸葛青最开始遇见王也时脚下踩着的制酒大木盆里,又流入诸葛青胃里去。月圆月缺又一轮,他决定进入休眠,不去管沧海桑田再醒来人间是什么模样。
今天下午北京就发布了黄色雷暴预警,半夜雨倾盆而下闪电劈开黑暗的天空,诸葛青躺在天鹅绒制内芯的棺材里,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古堡尖锐的门铃被拉响,他疲乏地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来人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推开棺奁伸出有些潮湿的手摸着他带着泪痕的脸庞,诸葛青觉得自己被一道带着些渴求的目光注视着,他低下身亲了亲自己,嘴里带着些苦味,诸葛青忍不住皱了眉毛,又想自己现在也是脏兮兮、臭烘烘一身酒气的人怎么能嫌弃人家。
王也按住诸葛青不耐烦动起来推他的手,顺着他的后背从上l撸到下,安抚了一会儿加深了这一个初吻,吮吸着诸葛青唇齿间残留的美酒,诸葛青是香的是甜的是他王也的。
诸葛青被麻痹了的大脑上锈一样艰难地转动,他按上对方突出的眶上隆突细细描摹着他浓厚的眉毛,是王也吗?他抱着一丝希望想。他是来找我的吗?又觉得自己不切实际。
“诸葛青,”王也分开两人,轻声唤他的名字“我回来了。”
王也奔波回到家乡找寻一样东西,又马不停蹄携风带雨而来,为了要把这样东西交给诸葛青,它那么轻,只有*一根羽毛那么重,又那么小,只有王也的拳头那么大。
“你会喜欢我的对吗?”诸葛青睫毛被泪水沾湿,颤巍巍地像刚破茧而出的蝴蝶,他像返祖回某种哺乳类的小生命,蜷缩在翅膀底下胆小怯怯地发问。
王也摇了摇脑袋,看诸葛青眼里流露出脆弱的表情,心疼地吻了吻他的额头,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方,说:“我会来爱你。”
他把心脏和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给诸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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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鲜市场=咸鱼
*一根羽毛的重量:古埃及文化里阿努比斯会称量心脏的重量,借由比较亡者心脏与真理女神玛特的羽毛孰重孰轻,来决定亡者是否有进入死后世界的资格。如果心脏比羽毛重,那么心脏就会被长着鳄鱼头、狮子的上身和河马下身的怪物阿米特所吞噬。——来自百度百科
来自一个终于找回密码的人,会把写完的中长篇慢慢搬过来,在阿青生日前应该不会更新了。 这篇是我最近最喜欢的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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