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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也住院的时候,诸葛青抱着趁他病要他命的心情跟公司请假去了北京。
推门进去看到王也好大一个人独自躺在平整白净到渗人的被子下面,手背上插着输液管,床头仪器滴滴响的时候,诸葛青准备了一路的冷嘲热讽变成了一句不轻不重的: “感觉好点了吗,老王?”
这一丝刚刚冒头没着没落的怜悯,又在王也欠欠的问他: “哎,老青,叫你来你就来的这么快,不是喜欢我吧?”的时候变成一股无名火。
“闭嘴吧你。老子对男人过敏!”
诸葛青用一整个削好的苹果塞住王也的嘴,准备坐下一班飞机原地回公司。
王也没扎针的手期期艾艾的握上诸葛青的手腕不让他走的时候,诸葛青被冰的心抽抽的不自在起来,病号大言不惭的挽留到: “这苹果削都削了,帮我切一下再走呗老青?”
诸葛青眯着眼对上病的眼下乌青颧骨高耸的王也,独自一个人孤零零的靠在医院的床头,活像地里一颗没人要的小白菜。
呵呵。
诸葛青认命的坐下来,把苹果当王也的大脑袋,切的咔咔作响汁水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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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也到底怎么了,他不主动说,诸葛青也不想主动问。
问问题是王也的特权。
在龙虎山上,王也问他输过没,在碧游村,王也问他有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
王也的问题高傲,欠揍,让人不适,诸葛青寻思要不是自己格外宽容,换谁还愿意跟王也多讲一句话。
将心比心,诸葛青其实不喜欢被刨根问底,所以他选择绅士的给王也留点分寸。
入夜,王也睡着了,他闲的无聊拿起了床头的病例本。
啧啧啧,这么厚,诸葛青嘬着牙花子摇摇头,掀开写着王也大名生日身高体重的封面,从前列腺肥大看到急性寻麻疹。
再往后翻几页,医生潦草的字迹里面不时跳出一些癌什么的字眼,间或几张到处阴影的x光片,读完厚厚一本,诸葛青已是五雷轰顶,心惊肉跳。
王也病的邪门,一时半会虽然要不了命,可看样子他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五脏六腑都是一副耗不了多久的样子。
再去看王也的睡脸,现在当真是印堂发黑,一股死气。
王也会死。
这个念头狠狠攥住诸葛青,心没来由的绞的他死疼。那股王也撩拨起的无名火又蹭的烧了起来,烧的他直冒冷汗。
在碧游村的时候他也有过这种感觉,马仙洪教唆他向王也下手的时候,他看着阵中的王也心跳的疼死。
可能是因为自己确实动了一巴掌拍死王也的心,或者是因为自己厌恶自己的卑鄙,现在嘛……
现在诸葛青觉得是自己的高尚的人道主义精神突然作祟,让他不能接受异人界平白损失一个有为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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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也感觉有视线在死死盯着自己的时候,本能的强迫自己醒了过来。
朦胧睁眼正对上站在床头俯视的诸葛青,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看起来是怎样的愁云惨淡。
诸葛青五官生的精致,脸小上镜,王也偶尔看到有他出镜的广告还会停下来欣赏一会。
他又白的像鬼,太平洋的烈日都没晒黑他,此时在白织灯下像自带柔光特效。
长得这么好看也有烦恼?
王也迷蒙的朝诸葛青伸出手,想说别皱眉了,你还是笑的好看。
诸葛青的手暖暖的,握住王也被点滴弄的冰凉的手塞回被子里,抬头看了看输液瓶,隔着被子拍了拍王也说: “老王你安心睡吧,我去叫下护士。” 说着啪的关了房间灯出门去了。
于是王也就真的安心的沉沉睡去。
他又梦到跟诸葛青在北京闲逛的三天。
那好像是他跟诸葛青在一起最好的时光,也是他从武当离开后最后的好日子,他念念不忘。
碧游村的经历已经足够劳神费力,之后陈金魁的死缠烂打更是屡次把王也逼进九死一生的绝境。
能跟诸葛青打个照面斗斗嘴还算有趣,诸葛青在碧游村被公司带走以后,东躲西藏的夜晚王也偶尔会苦闷的想,这么大的热闹老青你也不来看。
梦里诸葛青又握着他的手说要给他看手相,认真修剪过的手指甲细细划过王也的生命线,那双潋滟的眼睛并不看他的手,却认真盯着王也的脸,燃着细细的星火,带着一点探究和一点渴求,像盯上人类后院里的鸡的狐狸,狡黠却谨慎。
王也不怕诸葛青想要自己的东西,如果能留住诸葛青,除了风后奇门,他什么都愿意给。
他倒是怕他有的东西诸葛青不稀罕。诸葛青头也不回的跟着马仙洪消失的场景是他的头号梦魇,王也一梦到就倒吸一口凉气醒来。
诸葛青的来去从来不是为了他。
当莫名其妙重疾缠身不得不住院续命的时候,王也思来想去,不抱希望的给诸葛青发了消息。
熟悉的人带着一身风尘推开病房门,真好,王也心里想,原来我这里还有他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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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也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诸葛青正抱着胳膊在床边的椅子上坐的笔直,眼睛微微睁着,像是一夜没睡。
“老青……”王也哑着嗓子开口。
老字卡在嗓子眼,只发出来一个暧昧的青字。
诸葛青没答腔,只是站起来给他倒水。
他不像昨天进门准备跟王也胡闹时那么放松了,王也能看出来,诸葛青又绷的死紧。
一向讲究的诸葛青衣服没换家也没回,收到消息就直接从公司赶过来,穿着一件黑色紧身衣,冯宝宝同款工装裤,椅背上搭着哪都通的外套。
王也心里觉得诸葛青沉不住气的样子可爱又好笑,坐起来接过水道了声谢,主动问道:”公司那边,有没有要找我?”
王也的问题还是一如即往的尖锐的不合时宜,像檀中穴上的那点血一样刺的诸葛青又痛又惧又无法挣脱。
诸葛青的眼睛一丝笑意都无,垂目冷冰冰的注视把王也的骨血都点成一把冷火。
“公司找你这个死人干嘛?”
诸葛青没说实话,公司确实在找王也。
几天前十佬之一术字门陈金魁跟王也交手之后发了疯,在异人界不是小事。
黄总赌公司里诸葛青最了解王也,拿着一段王也vs陈金魁的录像让诸葛青识别下王也的手段。诸葛青笃定陈金魁的症状不是中了王也的道,是自己失了静,走火入魔沉湎内景。
要诸葛青说,这个老东西德不配位,纯属活该,但是术字门门人可没这么想的开。
诸葛青心里窃喜王也也有摊上事的一天,却没跟公司交底,想着自己从纳森回去怎么也得比术字门和公司先找到王也。
他瞒着黄总,盘算了一路帮王也跟公司周旋的法子,但王也却像盘大年三十的剩菜,熬得过初一熬不到十五,快他妈凉透了。
生死一线,诸葛青被深深的无力感击中。武侯绝技再多,也没有能逆天行道替王也损有余补不足的办法。
他绝望的独自枯坐了一晚上,王也居然还有心问起公司,看来是对自己和诸葛青的处境非常有数。
这问题问的诸葛青恼火,恨透了王也已经油尽灯枯屁股着火,还没事人一样坐在那八风不动为别人着想的样子。
诸葛青阴郁的估摸着王也有几分是故意把叫他来要把自己送给公司的。怕不是死到临头了还不想诸葛青在公司和朋友之间为难,这世界上好像什么都比他王也的一条贱命重要。
诸葛青越想越气,“老王,你就当我以我诸葛青的名义问你,”
诸葛青逼近王也床前,俯视着王也苍白的一张脸,眉头紧皱,毫无笑意。
”你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多久了?你还有多少时间你知道吗?陈金魁呢,又是怎么突然疯了的?你能告诉我吗?这就是你不能泄漏风后奇门的理由,对吗?现在你又打算怎么办?你是打算揣着风后自己悄悄的死掉是吗?你他妈的,是不是觉得自己好伟大?”
他越说越大声,胸中竟有一丝泪意汹涌。
“你既然不信任我,又喊我来干嘛?给你收尸?你想的美王也!”
诸葛青一把抓住王也的病号服领子,把瘫坐的王也扯的端正,
“等你丫死了我他妈刮阵风把你骨灰扬了。”
王也被诸葛青吼的愣怔,感觉微妙的哪里不对。什么死不死的,虽然他是病的有点严重,但……这不是积极治疗呢吗?
“……老青……” 王也伸手捧住诸葛青的脸。
那双平时风流含笑的眼中,泪正如仲夏的大雨,猝不及防的兜头把王也淋的湿透。
拇指轻轻擦掉诸葛青的眼泪,王也心想,我真是死有余辜。
他不答反问,“那你以诸葛青的名义…又是为了什么来的呢?”
诸葛青嗓子眼发紧,能用八种语言告白的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想开口,只哼出一声丢人的哽咽,眨下眼,更多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流进王也手心。
好丢人!
王也看着诸葛青嘴唇发抖,下巴颏上还挂着一滴泪的样子,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虽然不知道哪儿错了,千错万错反正都是他王也的错。
他望着诸葛青的泪眸,万分真诚的道歉到,“对不起老青……别哭…是我…”
剩下的话被哭的说不出话的诸葛青突然的拥抱打断了,诸葛青使劲抱住王也的脖子,力气大的王也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太丢人了,武侯传人诸葛青可以接受把脸藏在王也肩膀上掉眼泪,不能接受眼睁睁看着王也给他擦眼泪。
王也吓了一下,心想一大早的诸葛青这是怎么了,自己就说了一句话就被一顿痛骂,骨灰还要被扬。
感受到劲间湿意,王也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抱紧诸葛青,沿着他颤抖的脊背安抚的摸了摸。
眼角余光扫到病历本,王也突然灵光一现。
“老青,你是不是偷看我病历了?”
“……”鸵鸟诸葛青把头埋在王也沙漠里心虚的沉默。
“额…就是,情况比较特殊昂。” 王也一只手呼啦了一下诸葛青的后脑勺,一只手趁机摸了摸他的小辫子。
诸葛青腾的推开王也,泪眼朦胧毫无威慑力的瞪着他。
“那个……………………怪不得你要给我收尸,我谢谢你啊。”
王也解释了一下风后不时引起的各种疾病的始末和他根本没感觉的事。
”所以……我没啥大事,就是想你了,老青。”
呵呵。
诸葛青泪中带笑,比北京的六月天还灿烂,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诶,别走啊?来都来了!老青!我有事!我真的病了!病的很重!”
诸葛青坐在回公司的航班上想,不能靠近王也,会带来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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