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乱刀狂花 于 2024-10-9 06:17 编辑
—— 我思仙人乃在碧海之東隅。 —— 一、蓬山此去无多路 深夜不宜修行，易撞鬼。他神识方一入海，浑身过电，外焦里嫩。诸葛狐狸坐在他怀里。 王也坐怀不乱。 “王也”，诸葛青嚼他耳垂；王也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灵台常清明。 “王道长”，狐媚子伏在在肩膀上，腿缠在他腰间。内景中东西不辨，天地不分，王也的内景清清白白，他学理，宇宙射线是纯黑，亦是纯白，光无处不在。 光无处不在。 王也叹气，他是想他，想得不能再想。爱不是求不得，是不必求。风不可被捕捉。你若爱风，做风里一片落叶都好。 诸葛青攀附着他，指甲嵌进他后背，他磨蹭他，腿间濡湿了他垂软的一块肉。 “差不多得了昂”王也任他亲，“顶着老青的脸怪牙碜的”，他这人格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个儿不如他好看，别闹了。 王也见过诸葛青的心魔，不大点儿高一小屁孩儿，对他拳打脚踢的。还没他腿长，顺着他裤腿往上爬。差点儿把他底裤拽掉咯。虽说内景里也不在乎这个。他把人托在手臂上，诸葛青非常没诚意地拦了两拦。“哎呦”，王也嘶声，小人儿正拿他脖子磨牙呢。不疼，诸葛青看着他笑，有点痒。 轮到他，不够膈应。嘛呀，自己还和自己较劲。 “王也”，诸葛青声音冷了，一把抓住他，用了力。 “都说了，假，我对着盗版啊，阳痿”，王也不避讳，大大方方认了，坦坦荡荡叹了口气，这口呵欠碰到“诸葛青”鼻尖，点散了这个假人。 王也在内景里没有问出个好歹，还倒霉撞上“内鬼”。 真会给人出难题。 王也在火车上灌热水，枸杞在水流下浮浮沉沉。皴巴的红粒子很快舒展开，有些破了肚，王也吃到甜滋滋的籽。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混女婿横竖都是一顿打，只要打不死，他挨顿揍也应该的。命么，还要留着见他的小诸葛。 得嘞，还是得去八卦村走一遭。 事出有因—— 诸葛青没了。 徐三徐四正指挥收拾残局，这一战总算是收拾了王家一群败类。赶尽杀绝却是不好操作，他们现下也没那个精神。 一群人你拽我拖下山，王也突然不动了。张楚岚说王道长您这时候可别晕，我还指望着宝儿姐背我呢。 王也没听到，他扭头往回跑。 王也开“坤”字，土河车、地游龙，又开“巽”字，逍遥游、腾云，上蹿下跳掘地三尺，不见人影。 “宝儿姐！”张楚岚喊，冯宝宝上来要打晕他，王也不过脑子乱金柝躲，冯宝宝给了他一个头槌。王也撞了一头包，一屁股坐地上了。“我去”，王也抹了一把脸，大喘气儿。“老青没了”。 “谁？”张楚岚小心翼翼凑过来。 “狐狸脸，在的嘛”，冯宝宝蹲在他面前，大眼睛看他，她的刀折了，断刃滴着黑血。 “啊，不见了噻”，冯宝宝回头看张楚岚。老张陪着笑把她拽到身后了，宝儿姐你少说两句。“王道长，咱们不然再找找？再找找看哈。”他说着说着话音小了，方才王也发神经，他没反应过来——他一下子没想起来还有“诸葛青”这么个人物。 王也支着膝盖爬起来了，拍了拍土，“甭废那个劲了，走罢”。倒是头也不回往前走了。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诸葛青一把火，山林子不仅被烧得齐齐整整，王也那一通翻更是掀得惨不忍睹。 诸葛青没了。几个人一同发木，坐在车上不知说什么。 张楚岚问他，老王，不然咱再去内景问问不就得了。话音刚落自己掌脸。没了诸葛青，哪来的“咱们”。 王也搔搔头，“今儿先这样，我回了”。 回去干嘛？王也回去睡觉，一睡三天，睡得不知今夕何夕今是何世。醒了披头散发在沙发前头盘腿儿坐下了，他想我不贪心，我就问问老青现在如何？死活不论。 这么大事儿，这人不吭一声自己接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内景里明晃晃一个大球，白如昼。王也拔腿就跑。 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王也旋即换了个问法。不能往前问，王也曲线救国，往后问。 他问，天地乾坤，老青出门前在想啥。 诸葛青在想罗天大醮。 王也顿了顿，慢慢回头，流着黑沙的球停在他面前，王也手上用了力气。开。 诸葛青没有想他们的比试，而是他们联手救人。诸葛青坐镇，他打太极。 年纪轻些的诸葛青多得意，王也几乎要伸手去捉。几乎。内景不是伤春悲秋的好去处，王也强迫自己松手、闭眼，诸葛青最后回头冲他笑，他说，你有什么忙，我帮。 王也睁眼，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嘴角的血。 成，出息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诸葛青呵诸葛青，帮帮忙，赶紧地回来吧。
二、一帽红尘 关心则乱，王也回想，他于诸葛青，必定是不一样的。他在脑海里反复复盘诸葛青最后烧的那把火。三昧烧魂魄，张楚岚拦他之前，他的手已经探进火焰里。诸葛青要是想瞒什么事，脸上和挂了面具一样，嘴巴严得很。王也就怕他这一手，出门前恨不能钻进他脑壳里刻字：不要搞事。 出门前适逢中秋节前，诸葛青给家里去电话。讲方言，不避讳王也。王也猜那边大概是长辈，他能听懂的一句，诸葛青满口答应“哪个能搅七廿三”。王也当时听到这个，安下心，以为是他给长辈下了保证，不会乱来。 如今想来，怪他学艺不精，也怪诸葛青，恐怕那句是专门捡了他能听懂的，可以给他听着，让他放心。 跑哪去好歹说一声啊，上穷碧落下黄泉不怕，就怕诸葛青哪都不在。火车快到了，王也一路上没睡着，脑子里胡想八想到这儿，自己坐直了，调息吐纳。 眼下不能自乱阵脚。 王也把袖子挽了两挽，伸出手掌，翻来覆去看了两看，他的手一点儿事儿没有。三昧真火并非善茬，斗到最后关头，王家困兽犹斗。三昧真火烧了一大家子几辈子心血，不让人家疯，也不合适。 王也那时候已经没了心气神，或说，他看着诸葛青没在火里，他也疯了。碧游村那一次，诸葛青也是，一个没看住就放火烧山，赤炼燎原，他却如坠冰窟。马仙洪这人轴，但是作恶经验和动力都不足。 这次不一样。 诸葛青给他看过三昧真火，莹莹的蓝色火苗，在他手里和绢丝一样柔软，很是活泼。 这次不一样，这次诸葛青眼色没递给他半个，靛青色火苗无中生有，沿着诸葛青的手臂手指发丝衣角，摧枯拉朽。 王也不肯眨眼，目眦尽裂。 不至于此，他仍然想说，人间没有谁，没有事值得你这样。 他不该有这样的念头。 但是说什么也迟了。 他想师爷夸他“没有得失心”，如今再看，真是谬赞。 他当时只是，还没看过人间，没遇到能拿生死的人。 大动干戈之前，诸葛青住在他这边。四九城毕竟方便，离碧莲近，有什么事好凑人。王也卖乖坑爹，借了一个小别墅。小区人员惨淡，设施不是很完备，去哪儿也不是最方便。是王卫国做人情的手笔，没有仔细挑，就等着亏钱呢。倒是正中王也下怀。王卫国听他要住北京，又惊又喜，还特地问他，还看上哪儿了，给你、和你朋友弄个住得舒服的地儿不？ 王也明面上打哈哈，说不用不用，别埋汰了好风水。我随便凑合一下就行别野后面还有个小山头，挺适合。王卫国一听这个，眉头又皱起来了，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准在动心思。可怜天下父母，那么多巴不得儿女别动凡心，超凡脱俗。王也心里被那个“你朋友”推了一下，轻叹，我这位朋友，可不是一般朋友。 他这位不一般的朋友和他在山里练功夫。山不大，大清早的雾气中，鬼影也没一个。 王也让诸葛青先起势，再用他的局去裹住小诸葛的。诸葛青的四盘像是他局中的一支齿轮。他用他的本领，用他的盘算，严丝合缝把他抱在怀里。 张楚岚头一次见识，嘴上直接“我操”，“奸夫淫妇剑？”王也挥手赶他，“去去去，瞎咧咧什么”。 但是还真别说，打起来确实舒坦，他是诸葛青的剑鞘，诸葛青又是持他这把剑的双手。王也拨四盘，“老王”，诸葛青踩着巽字逍遥游，游龙一样在局中走位。 可真好看啊。王也心想。 试了两把，诸葛青人还在风里，轻得仿佛是风中一股，他突然睁眼看王也，“王也”，他说，语气不善，“不要瞧不起人啊”。 张楚岚瞪着眼“啊？”，冯宝宝指王也“要不得噻，出不去”。她指中的地方，张楚岚看不到，但王也脚下踩定大写一个“死”字。王也挠头，嗨，所以说不成啊，和这群人处，没秘密。“这不是练手么，练手”，四盘继续往前拨，王也打哈哈，死门从他脚下掠过去了。 王也知道诸葛青心里也打着小九九，诸葛青虽然不是大慈大悲的主，但是钻牛角尖一绝，执念于一报还一报。 王也拿他没辙，他是真怕，怕他为了“公平”，自己陷进死局。 “青儿，过来过来”，出门前两个人栽在沙发上胡闹，王也歇了一会儿，捉他过来。 诸葛青耸了耸肩，作势要把他的胳膊从肩膀上抖落下去，“沉，下去”，王也把他转过来，诸葛青懒散散抱怨，王也你是不是胖了。 王也抓着他，两个人面对面坐，他知道这狐狸清醒着呢，故意的。王也拍了拍他脸，诸葛青烦他，“干吗，还来？”王也攥住他一双手，诸葛青躲烦了，终于正眼看他。 王也叫他，诸葛青，“你别瞎想”，诸葛青不理他，王也继续说，“咱们一块儿去”，“一块儿回来”，别乱来。他看诸葛青。 “行了，婆婆嘴”，诸葛青笑，抽出手来点他心口，手指头尖烫他肋骨，王也给他按的竟有些疼，这人没轻没重的，要在王也心口烧出戒疤来。 不是你说么，诸葛青把他的话原原本本送回来，心中有大义，为天下为苍生。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 
发表于 2023-9-28 12:44:08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