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8.4全篇完结】《做妖也要狐假虎威》

赛普林林林

-设定：虎妖王也，狐妖诸葛青
-cp：也青，玉碧
- warning：有人物死亡以及一些不太健康的发疯情节

01 虎年不让老王当虎妖说不过去

虽然是妖怪，但不是一生下来就通人性，能化形，要讲机缘。通人性后才能学人话，再而化形。王也属于特别有天赋的，出生一个月就通了人性。

王也生下来就不像只老虎，既不想称霸山头，也不爱捕猎，最喜欢躺在洞口的大石头上摊开肚皮晒太阳。他爹是这片山头的百兽之王，上面两个哥哥也都各有本事，所以王也从小吃喝不愁，身边还围着一群捧他的小喽喽，生活很滋润。

诸葛青是意外流浪到这座山头的，他和家人走散的时候还是一只不通人性的狐狸，后来被人捉了拿去卖，半路有了意识，趁其不备跑了。他慌不择路地逃进这里，暂时安居下来。他人生地不熟，形单影只，独自觅食，又因为特别能找食物，所以经常被其他本地动物组团抢劫。

这一天，诸葛青又逮到一只鸟，摘了四五个果子，竖着耳朵警惕地左右查看，确定没人之后才准备吃。不料刚一低头，斜刺里冲出两只猞猁。他们暗中蛰伏已久，一个负责扑倒，一个负责抢食。诸葛青愤懑不已，竭力反抗。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正在附近睡觉的王也，他不悦地抖了抖耳朵，仰头长啸一声，表示对这起眼皮子底下的抢劫案的不满。虎啸吓跑了猞猁，狐狸也受了惊，但却没跑。

诸葛青捂着耳朵蹲了一会儿，发现老虎没有要吃自己的意思。他思索片刻，知道那些动物都不敢惹这只老虎，立刻做出了决定。那只鸟被猞猁撕烂了，他嫌弃，于是只捧起果子，迈着小步，一点点靠近老虎。

王也吼完那一嗓子，连站都没站起来，两眼一阖，继续晒太阳。他听见狐狸的脚步声了，但无所谓，一只狐狸，总不能吃了自己。

诸葛青挪到老虎身边，挨着他坐下，开始嚼果子。虽然饿了很久，但他仍然一小口一小口地咬，可见原来的家庭教育不错。

王也眯了会儿，就听见旁边不停吧唧吧唧，嘎吱嘎吱，也不管这只狐狸听不听得懂人话，口吐人言。

王也：你能上别处吃吗？

对于老虎会说话这件事，诸葛青并不惊讶，他往左挪了半米，小声继续吃。

王也是趴着睡的，耳朵贴着地面，这么一点声响落进耳朵仍然很吵，吵得他都饿了。于是他睁开眼，虎爪蹬了蹬狐狸的屁股。

王也：给我来点儿。

诸葛青回头看他，前爪捧着啃了一半的果子。

王也：不然就吃你。

诸葛青懂了，交保护费嘛。他挑出最大的那个果子，在胸口的狐狸毛上擦了擦，递给老虎。王也一口吞下去，三两下嚼完咽下去，继续看狐狸。诸葛青眼里闪过一丝不舍，把最后一个果子上交了。

果子甜中带酸，王也这回特地咬了一口，然后一动不动地看着狐狸，把对方盯得忐忑不安。

诸葛青：不甜吗？

王也笑了：你会说话啊，那以后跟我混吧，咱俩聊天还能解闷。

诸葛青求之不得，有这么一个靠山，他再也不怕食物被抢，就能安心找回家的路了。

王也：我叫王也，你有名字吗？

诸葛青：诸葛青，你可以叫我青。

巡山的王卫国听见自家老三的一声长啸，大喜过望，以为儿子终于想要继承虎王位置了。他寻着声音急忙赶来，却看见王也这厮一边晒太阳，一边和一只外地狐狸眉来眼去，共享果子，好没志气。当场气得虎须直抖，愤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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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毛茸茸比做人方便

野兽到了一定年纪会想交配，哪怕有了思维，仍然受自然规律支配。除了繁衍的需求，两只公兽之间发生关系甚至不需要太多感情和理由，有感觉就行。

王也和诸葛青可太有感觉了，在周围大多数同类都只会扯着嗓子嗷嗷叫唤的时候，他俩已经头挨头地互相讲了许多故事，做了很多的事，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从飞禽走兽吃到花草浆果，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基础。

诸葛青给他讲家族里的八卦绯闻，说狐狸其实不喜欢书生，太闷了，活也不好。那些志怪小说一看就知道是读书人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写的，妖艳美丽的狐狸精才看不上他们。王也哈哈大笑，虎须一颤一颤的，问诸葛青喜欢什么样的。

诸葛青沉默着看闪烁的繁星，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王也猜他是想家了，虎爪拍了拍他的头，压低声音说：其实我哥是妻管严。

诸葛青：？

王也的声音更低了，凑在诸葛青的耳边嘀嘀咕咕，把哥哥嫂子家里那点事儿全抖落出来，完了还觉得意犹未尽，又说自家老爹托人找壮阳药。

诸葛青这回真的笑了，眼睛像落了星星一样亮，也小声说：我有叔叔做这个哦，以后免费送给你。

王也一脸严肃：是我爹，不是我。

诸葛青捧腹大笑，后背的毛上沾了一圈尘土，灰扑扑的，煞是可爱。

王也看得愣了愣，喉咙里发出咕噜声，接到诸葛青疑惑的目光。他有点羞涩地低了头，说自己饿了。

诸葛青听懂了。他是不介意王也吃掉自己的，反而还有点开心，在亲密的行为里暂时忘记了家里的天空。

王卫国就知道会出事，但没想到老三这么快就吃了狐狸，还闹得人尽皆知。

那天晚上王也把诸葛青欺负得够呛，两个人都不太会跨物种交配，所以过程磕磕绊绊。第二天狐狸出现的时候其他动物都以为他被老虎抛弃了，走路一瘸一拐，平常打理得很漂亮的毛也乱七八糟的。正看好戏呢，王也追了上来，挡住诸葛青，不让他走。

诸葛青：你活儿太差我不和你做啦！

王也急得直甩尾巴：别介，可以练。

诸葛青：怎么练？和谁练？遭罪的还不是我？！

王也眼眉一耷，听到丛林里传来悉悉簌簌的动静，仰头嗷了一嗓子。四周安静不少，他再去看诸葛青，嘀嘀咕咕解释：你夹得我也痛的嘛。

听不下去的王卫国一声怒吼，虎眼瞪得像铜铃，命令两人赶紧滚回洞里，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他已经有预感，接下来的巡山之行自己都会因为这件家丑被狠狠嘲笑。

王也叼着小狐狸的后颈皮，灰溜溜地滚回洞里。

诸葛青虽然撂下了话，但其实后来还是做了好几次。妖长得慢，他俩现在还不能化形，没变成人，也就不太有羞耻心，欲望特别重的时期，幕天席地就做。一身皮毛滚得脏兮兮的，打绺的毛发每次都要洗很久。

年岁渐长，老虎越长越大了，狐狸蹲在他身边，就像一个小不点。王也便不敢做了，只能互相舔舔蹭蹭泄火。他晚上睡觉都只敢把小狐狸放身上，放怀里怕睡着一翻身把他压扁。诸葛青也怕受伤，但他的舌头很灵活，很好用。

两人便这么过了一段时间，约定好化形之后再正式来。王也比诸葛青年长，一直以为自己会比较快，不曾想虎妖长得慢，诸葛青比他更早变成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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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做妖也会外貌焦虑

阳光照得洞口的巨石发白，王也的心情却不像这天气一般晴朗。他眯着眼，卧伏在巨石上，双耳耷拉着，神情恹恹。化形遥遥无期，他没有任何办法，天才也要讲求基本法，虎妖长得就是比寻常妖怪慢一些，哪怕他能力卓绝，也不如阿猫阿狗变人快。

路过的张楚岚就是一只刚化形不久的中华田园犬。他提着一篮子肉，左右张望，没看见诸葛青的身影。

“王少爷早上好！您家的小狐狸呢？”

王也翻了个身，不理他。

张楚岚是特地来道谢的。这事儿说起来还和诸葛青有点渊源。狐狸化形那天引起山中灵力波动，托他的福，不少离变人就差临门一脚的妖怪都化形了，包括张楚岚。这片山头今年的变人指标可以说是超额完成，山里一片喜气洋洋，山老大王卫国面带红光，恨不得办一场流水席庆祝，最后在小儿子哀怨的眼神攻击下不得不作罢。

但还是会有很多妖怪特地上门来谢诸葛青，弄得王也更加郁闷，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诸葛青的消息了。

诸葛青刚变成人，新鲜劲儿正足。他先是回了一趟家，和许久不见的七大姑八大姨聚了聚，然后在长辈的帮助下办证，落户，添全现代人必需的电子设备，回去的时候还体验了人类的飞机，因为长得好看，空姐对着他，笑容都比平时灿烂。

落地后他没有急着回去，摸索着在网上报了一个旅游团，跟着举旗子拿喇叭的导游，混在一群叔叔阿姨里，傻呵呵地玩了一星期。他边玩边记，这家的凤爪很好吃，给王也带一份，这里的池子水浅又清，王也肯定喜欢，动物园不能带王也去，他心善，看见笼子里的小家伙们肯定要皱眉……

诸葛青就像一块干瘪的海绵骤然落入海里，瞬间吸满了水，人类的善和恶，淳朴和心计，从一点一滴中折射出来，再被他吸收，学习。他走在令人眼花缭乱的人间，暗暗想道：幸好是自己先变成了人，王也那么老实，要是没他领着，以后肯定要被人骗。

这么玩了一遭，他终于回山了。

诸葛青回来时，王也都没敢认。面前的人眉目本就比寻常凡人好看太多，换下了下山时的那一套布衣，又打扮得光鲜亮丽，整个人如同打磨后的璞玉，让人移不开眼。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前爪动了动，却没下来，仍然趴在石头上，佯装晒太阳。

诸葛青靠着巨石坐下，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他的脑袋斜斜地倚在老虎的颈部，半边脸埋进柔软的虎毛里，蹭了蹭。

王也闻到了陌生的味道，是食物、香水、花草、还有别的动物。他的嗅觉很敏锐，在复杂的混合味道下，属于诸葛青的熟悉的气味几乎要消失了。他不安地抖着耳朵，仿佛看见了一个陌生人。片刻之后，他转过头，伸出舌头开始舔诸葛青。

从头发到脸颊到脖子，布满倒刺的舌面弄得诸葛青阵阵发痒。他仰了仰脖子，解开那件昂贵的定制衬衫，任由王也动作。他反手圈住老虎的颈项，一会儿抓紧，一会儿松开，舒服地哼着，最后睁着略显茫然的双眼微微喘息。缓过神之后，他拍了拍老虎的脑袋，笑了一下。

诸葛青：诶，手感不错。

往常都是王也举着虎爪拍他的脑袋，力道太大还会把他拍趴下去。想起往事，诸葛青眯了眯眼，笑得一脸得意。

诸葛青：你也有今天啊老王。

王也在熟悉的味道下，神经渐渐放松，心情也好了一点。他大声地哼唧了两声，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咕噜咕噜，紧接着就看见诸葛青那张艳丽的脸上浮起一丝狡黠的微笑。

诸葛青：哎呀我见过你爸爸，你要是长成那样，之前的话就不做数了。

王也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

诸葛青：人间有很多好看的人呢，有的像天上的星星，会发光。

王也：诸葛青，你不能食言而肥！

诸葛青沉思：你的哥哥们化形之后好像也很一般……

王也顿感危机，岂止是哥哥们。在他还小的时候参加过家族聚会，他们一大家子就没有特别好看的！他立刻就丧了，觉得阳光也变得灰蒙蒙。

诸葛青又下山了。他天性爱玩，坐不住，爱热闹。

张楚岚也下山了，据说在读什么大学。周末的时候给王也带回来几本书，遗传学，概率与统计……说是现代人都重视内在美，而且研究这个能搞明白王也以后变成帅哥的机率大小。送完书又顺便感慨，说自己今天在学校里碰见诸葛青了，那人在羽毛球馆里和穿白背心的校队队长聊得很开心，明明不是学生也不知道是不是靠刷脸卡混进来的……

王也听得烦了，虎啸一声把狗吓跑，自己蹲着看了一会儿天，云，和星星。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书页自动翻开。

王也认真地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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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大老虎？

诸葛青是一只很快活的妖，这一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出意外的话，他会一直这样下去，等王也修出人形，一起游戏人间。除了诸葛青这一类，妖里也有潜心修道，最后飞升天界的。王也满月的时候，一个途经此地的鱼妖凑巧赶上宴席，席间笑眯眯地算了一卦，说王也有仙人之姿。

王家没人把这话当真，王卫国当成吉祥话听，面上喜气洋洋，心里却不当回事。当神仙多苦啊，整天戒这戒那，动辄天雷加身，哪有做妖怪舒坦。他的前两个儿子都各自成家立业了，他对老三唯一的期望就是承欢膝下，岁岁无忧。

因此王也并没有听家里人提起过这个小插曲，而王家在很久之后才知道当年的鱼妖是北冥鲲神。王也合上书，神色疲倦。张楚岚捎来的书杂而无章，有艰涩的理论，也有诙谐的逸闻，混在一起，看得他头脑发涨。他伸了伸懒腰，望着下沉的落日，想到诸葛青下山已经三天了。

一想便心烦意乱，他强迫自己换个念头，开始想刚才在书里读到的北冥鲲鹏。异变刚刚发生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王也本人也毫无所觉，他怔怔地看着雾霭之中连绵起伏的山脊，眼中沧海桑田，忽地感觉身体一轻，随着风息越飘越高。

直到一声余韵悠长的暮鼓响彻整片山谷，不知何处传来大功德的纯净之声，群鸟惊起，野兽四出。王卫国急匆匆地跑出来看，怔忡之间才想起许多年前的预言。

钟声震醒了王也，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一双人手。

王也化形的消息插了翅膀似的传开，王家千年来没出过一个这种马上要飞升的，浑身妖气都没多少。化形的阵仗太大，那轮红日来不及落下，人间便电闪雷鸣。

诸葛青走出酒吧，水汽迎面扑来。屋檐下三三两两地聚着没伞回家的人，他们举着手机拍那道紫蛇般的闪电，开玩笑说又是哪方道友在渡劫。诸葛青眉头一动，看方向是自个家，心中一喜，拉起兜帽就冲进了雨里。到了没人的地方，他再也按捺不住，化成原型，白狐轻巧地掠过高空，一路疾行。

王也缓缓落下，雷电渐歇，雨势减小，细密的雨线在他四周结成网，没有打湿他的衣衫。他转过身，一道白色的影子在视线里越来越近。

诸葛青旋身一变，手里凭空多出一把伞。他撑着伞，矜持地放慢脚步，走向王也。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他忽然停下脚步，眼里浮出一丝茫然。

不对劲，王也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王也化形后的第一件事是在空中捏了枚镜子，其实不用看也知道，因为他听见张楚岚在下面气急败坏地喊：卧槽，你居然是个帅哥，我不跟你玩了，妈的叛徒！
但他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只是觉得自己应当看一看现在的模样，看完之后并没有太大感觉。他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抬手按住胸口，那里跳得比平时慢了一些，但还是比凡人快，是正常的心跳频率。可是好像缺了什么……

诸葛青把伞抬高，怀疑是雨幕模糊了视线，于是又往前走了几步。这一次他看清了，王也的眼神很陌生。他站在原处，张了张嘴，本来想叫名字，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不太确定地开口。

“大老虎？”

王也眨了眨眼，周身的屏障忽然消失，雨一股脑儿地淋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
他说：对不起，诸葛青。

他的情爱根，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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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生米煮不成熟饭

诸葛青说不恨是假的。他恨天，恨命，恨那条老不死的鱼，恨得险些生出魔障，去做一切遭天谴的事情，比如抽干北冥的水，或者火烧仙庭。凭什么不由分说就夺走他心爱的东西？可他看向王也的那双眼睛，只觉得无力。

王也只是断了情根，但没有失忆。他记得自己和诸葛青经历的种种，但那些快乐和痛苦激不起任何涟漪，就像纸页上单薄的名词，被机械地录入大脑，失去了生气。他应该爱着诸葛青，但爱是什么？

张楚岚在王也的洞里堆满了书，囊括了从古至今，从东至西，所有讲“爱”的经典著作。搬完他都快不认识“爱”这个字了。他说，诸葛青痛失爱侣，精神脆弱，是极大的社会不稳定因素，头号危险分子。所以，你不能萎啊！

王也抽了抽嘴角，放弃向他解释自己某处功能正常，长长地叹了口气。书看再多也没用，道理他都懂，但他感受不到。

王也：他最近在做什么？

张楚岚：想知道不会自己去看啊！

王也有种说不上来的惆怅。那天之后，诸葛青不许他靠近，一见面就走，他要是追上去，两人就要打一架。他不愿意动手，一边躲闪，一边去拽诸葛青的衣袖。

诸葛青敌不过他，被捉住了袖子，扯到身前。他闻到王也衣襟上浸透的崖柏香，不禁冷笑。

诸葛青：你情爱根断了就断了，但是我需要情需要爱。咱俩不是一路人，趁早断了联系对彼此都好

王也：我知道我们……

诸葛青：知道什么？

王也哑然，最后只能松开手。

自那之后，他就只能私下通过别的渠道了解诸葛青的近况。王也虽然是妖，但也明白一诺千金。他和诸葛青其实并没有海誓山盟，但他却固执得认为不能轻易断掉关系。尤其是那人看上去过得一点儿也不好，总在糟蹋自己。

说到底，诸葛青是无辜的。

张楚岚拗不过他，交代了诸葛青的行踪。这阵子山里不太平，不知从哪来的宵小专挑老弱病残欺负，撞上了诸葛青的枪口，于是他单枪匹马去收拾对方了。

王也握着书卷，点了点头。他没有太担心，如果是厉害的妖怪，他爹不可能没动静。诸葛青心里有气，应该发泄一下

半夜三更，王也闻到了一丝很淡的血腥气。他心里一惊，睁眼时看到床头多了一条黑影，

“别开灯。”

是诸葛青的声音。

王也急得坐起身，问他要不要紧，

诸葛青受了小伤，那妖怪道行浅，三两下就解决了。只是没想到对方还有同伙，从背后挠了他一爪子，他转身扔出一枚火球。偷袭者半个身子被烧焦了，惨叫尖利，却没有立刻断气，拖着残破的身躯爬到同伴身边，呜鸣咽咽地死去。

诸葛青冷眼看着，一把火把他们烧了。骨灰堆在一起，被风一点点吹散。

如果有一天他死了，骨灰会与谁放在一处？

诸葛青揣着这个问题，站在王也面前。忽然，他俯下身去。

王也怔住了。诸葛青的唇很凉，落在他脸上的吻略显急躁。淡淡的血腥气被崖柏香冲散，他挣了挣，最后还是没把人推开。

晨曦微露，一缕光从洞口照进来。王也的手臂被诸葛青枕着，另一只手捋了捋他散落的发丝，眼神在雪白的肩颈上停留片刻，他手指轻轻一抹，那些痕迹就消失了。诸葛青也跟着醒了。

王也有点尴尬，但诸葛青什么也没说，闭上眼又要睡回去。他昨晚累着了，王也不敢扰他休息，于是赶紧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们试试吧。”

诸葛青没拒绝，王也就当他默认了。

张楚岚时常怀疑，王也真的断情绝爱了？这两人黏黏糊糊，浓情蜜意，亮瞎了他的狗眼，总不能是他的错觉吧。

王也很努力地爱着诸葛青。诸葛青越是清楚这一点，越感到无奈。有时候他觉得这段关系是种刑罚，他和王也都在受折磨，然后假装快乐。

又一次云雨初歇。诸葛青抱着王也汗涔涔的背，躺在他怀里，听着对方剧烈的心跳声问，你感受到了吗？

王也不想骗人，他还在诸葛青体内，两个人的胸口紧紧贴在一起，但距离却那么远，他只能沉默着。

诸葛青轻笑一声，把头埋进对方的颈窝。

“我好累啊王也，算了吧。”

第二天诸葛青走了，王也没有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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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没有地基的房

诸葛青坚信，一段感情可以覆盖另一段，如果不够，就再来几段。人间形形色色的人，知性的，可爱的，泼辣的，乖巧的，哪个都比无欲无求的王也可人多了。他不再执着于过去，一头栽进声色犬马的世界，王也这个名字渐渐淡出记忆。

张楚岚是在某个短视频里刷到诸葛青的。当时他正在吃泡面，左手快速划过手机屏幕，时不时发出爆笑，紧接着就被面条呛着了。他手忙脚乱地擦干净屏幕，把视频发给王也。

张楚岚：卧槽你家狐狸成明星了？

王也回得很快，大概也正在边玩手机边吃饭。

王也：他红了有一阵子了。

张楚岚：卧槽他爆出恋情了！

王也：嗯……这是第十个了吧。

张楚岚：？

王也：你最近在干什么？消息这么闭塞。

张楚岚简直要摔手机了，诸葛青又没红到大街小巷口口相传，到底是他闭塞还是某人过度关注啊！不过他最近学校和打工的事情确实有点多，忙得晕头转向，今天好不容易有空，他在网上顺手搜了一下诸葛青。

你别说，狐妖进军娱乐圈的确有先天优势。不说别的，那张脸是货真价实的“天然去雕饰”，化妆师感叹诸葛青皮肤状态好得直接上台怼脸拍都能扛住，被粉丝做成截图广泛传播。张楚岚撇撇嘴，妖嘛，不长痘不长闭口毛孔隐形，更没有黑眼圈细纹，对人类是降维打击。再叠加狐妖的蛊惑buff，诸葛青都不能算犯规，而是直接上场当裁判了。

诸葛青的迷妹一抓一大把，都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也不知道王也看了作何感想。

不过诸葛青最热的词条还是恋爱。这家伙大概罹患恋爱饥渴症，暴露在公众视野下也丝毫没影响他换女朋友的频率，三不五时就会传出恋爱、分手、又恋爱、又分手的新闻。粉丝伤心的速度赶不上他换对象的速度，情绪逐渐麻木。这次爆出绯闻对象，评论里有新粉痛呼“塌房”，立刻有老粉宽慰“妹妹还是年轻了，咱家连地基都没有，塌哪门子的房？”

张楚岚乐呵呵地把截图发给王也，对方没回。

王也看了截图，心情没什么波澜。自从诸葛青走了之后，他通过一些手段，暗自收集那人的消息，倒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不太放心。妖和人之间有一条无形的界限，不可越雷池半步，他怕诸葛青一时得意忘形，做出出格的事情。

所以诸葛青谈了几段恋爱，和谁谈，怎么分手，他都很清楚。幸好，对方虽然做人不太有规矩，做妖还是很本分的。

他打开一个诸葛青的最新采访，顺便开始修今日的功课。

按照常理，诸葛青这种明星会被脱粉回踩千百遍最后糊掉，但出乎意料，他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继续走红，大概因为人类对漂亮的脸蛋还是缺乏抵抗力。诸葛青毫无偶像自觉，圈里圈外都不挑，作天作地，但喜欢他的人反而越来越多。

一是因为他虽然换女朋友快，但从来不瞒着不骗人，也不脚踏多条船。一次一个，很专一。前任们虽然分手了但还是会夸他，莫名其妙的口碑就增加了。二是因为狐狸精真的有本事，各方面的。

视频里的诸葛青开始回答粉丝提问。主持人念了一个男粉的留言，“一米八的汉子有机会嘛”。众所周知，诸葛青的长相有种模糊性别的美，所以除了女的，也有很多男的追求。

诸葛青对着镜头微微一笑：我对男的过敏。

王也顿时露出胃疼的表情——气走岔了。

采访结束，视频自动轮播到下一个，是一档新的恋爱节目拟邀诸葛青做观察员。王也查了一下录制地点，那幢楼最近似乎不太平。没再犹豫，他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赛普林林林

07 虎头虎脑

素人恋爱节目嘉宾之一是张楚岚。当时他在吧台兢兢业业给客人调酒，接到邀请的时候只有一个念头：这太荒唐了。

对方给他发了视频——他在学校里推着小推车挨个寝室楼送快递，不知道被谁拍下来上传了。底下评论都是夸他帅气阳光气质好的。

张楚岚得意了一会儿，但没有被赞美冲昏头脑，直击要害：给钱吗？

一个素人有这么难得的曝光机会还敢要钱？真不要脸。这大概是节目工作人员的内心想法，但出于职业素养，对方委婉地说会有合适的报酬。

张楚岚：多少？

一阵沉默后，张楚岚得到了答案。经过快速计算，比不上他目前打工赚的钱。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挂掉电话之后，他转身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张楚岚：老王？

他讶异地挑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什么事情能劳烦这位主亲自下山，难不成功课都修完了？

王也指了指张楚岚刚刚放下的手机，言简意赅。

“拨回去，说你答应了。”

张楚岚：你修道把脑子修坏啦？

王也：诸葛青要参加，你去的话方便打探消息。

张楚岚：……

他把酒杯往橱柜里轻轻一搁，身子前倾趴在吧台上，撩起刘海认真地看着王也。

张楚岚：老哥，我额头上写着“工具人”仨字儿吗？奇了怪了，你俩的事非要我掺和什么劲儿。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你就让我去，我一个普通学生，没有在大众眼皮底下生活的本事，你要打探消息，随便装成保安、清洁工混进去就行，为什么要我参加节目。

王也拧着眉，他不想把张楚岚牵扯进来，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打草惊蛇。

王也：两颗洗骨丹。

张楚岚愣了愣。

妖修欲念重，易生心魔，即便是最低等的妖怪心里也会有魔障。活得越久，魔障越深，渡劫越痛苦。洗骨丹相当于妖牌强力洗涤剂，一颗下去，根骨里乌七八糟的东西能洗掉大半，妖气中的凶煞也会减弱，珍贵得不得了，寻常妖一颗难求。

王也一开口就是两颗，完全是仗着王卫国深厚的家底，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张楚岚内心仇富的小火苗熊熊燃烧。

张楚岚：四颗。

王也皱眉：一下偷四颗我爸会发现。

这么贵重的东西少一颗都会被发现吧！你们王家的仓储管理这么随意吗！

张楚岚更怨念了：不给拉倒，反正现在是你求我。

王也：三颗。

张楚岚：成交。

张楚岚要过十二点才能下班，王也坐在店里等，没点酒，从包里摸出本书，在花花绿绿的灯光下看得很认真。

这幅画面太诡异，吸引了不少视线。耳边咔嚓一声，王也抬起头，茫然地看过去，但只看到一群又一群喝得千奇百态的人。

张楚岚脱下工作服，交班，拿包，推门走出酒吧。这里离他租的房子不远，骑车十五分钟。他在路边开了一辆自行车，骑上去。

这个城市有很多共享单车，蓝的绿的黄的，歪七扭八地横在路边。王也瞪着这些由两个轮子和一根奇形怪状的骨架构成的玩意儿，如临大敌。

他看过，但没骑过。

张楚岚有些困了，略微有些寒意的风刮过他的额头，让他想起温暖的家。他新买的绒毯到了，铺上去会让狗窝更舒适，打滚会很舒服……这么想着，他往旁边瞥了一眼。

王也从后面追上来，与他平齐。

紧急刹车导致轮胎和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剐蹭声。张楚岚没抓紧把手，车头猛地撞进绿化带。

只见王也撬了共享单车的锁，脊背笔直地端坐在车垫上，两手搭住把手。这辆自行车在术法的操控下宛如马路幽灵平移前进。

张楚岚：卧槽你好歹动动腿啊！

王也一脸无辜：它又不靠我的腿往前跑。

张楚岚崩溃：那你不能开辆电瓶车吗？！

王也：那是什么？

王也久居山中，学的理论显然和生活有些脱节。幸好这个点路上已经没有人了，不然肯定闹出乱子。

张楚岚：我已经答应了就不会出尔反尔，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王也：我没地方住啊。

张楚岚：等等，你不回山上了？

王也：暂时不。

张楚岚：你要住我那儿？！

王也：不然呢？

张楚岚怀疑自己脑门上不仅刻着“工具人”，还刻着“冤大头”。

王也下山前特地调查过，张楚岚早就从宿舍里搬出来了，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宿舍是学生住的，外人进不去，但是公寓可以。借住在张楚岚家，他不用付房租，因为他没有钱。

一直到家门口，张楚岚还在和王也谈判。

张楚岚：你去小旅馆啊！

王也：我没钱。

张楚岚：挣啊！

王也：不会。

张楚岚：你知道人界有个词叫吃软饭吗？

王也笑了：我又不是人。

他看张楚岚半天都没把钥匙插进锁里，食指在锁眼处轻轻一点，门就开了。

张楚岚：……

算了，地址已然暴露，就算他不同意鬼子还是会进村的。

“楚岚，今天怎么这么晚？”

张灵玉从自己房间里出来，看见王也，愣了愣。

张灵玉是张楚岚的学长，这公寓是他的，他自己一个人住，知道学弟有搬出来住的想法就主动以友情价把客房租出来了。张楚岚平时结交的朋友他基本都认识，但王也面生，从来没见过。张楚岚硬着头皮介绍说这是自己的远房表哥，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想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张楚岚：他这人糙得很，睡沙发就行！

张灵玉：我还是去把那间房收拾出来……不过他这么出来父母不担心吗？

张楚岚一脸恨铁不成钢：我说了他一路了。这么大人了，做事还这么幼稚。

王也住人嘴短，默默无言。

张灵玉平时睡得早，今天是因为赶课题报告才熬夜。张楚岚看出他困了，连忙把人赶回房间，说自己收拾屋子就行。

王也顺手一指：我住那间屋？

张楚岚：睡沙发！

王也笑了笑，转头看着张灵玉的房门若有所思。他大概知道张楚岚为什么要那么多洗骨丹了。

王也：你喜欢他？他知道你是妖吗？

张楚岚：要你管！

王也：人妖相爱，不得善终。

张楚岚木着脸，半晌后阴恻恻地笑了。

张楚岚：你和诸葛青都是妖，又哪里好了？

谈话戛然而止，客厅里一片死寂。不知是谁先叹了口气，两人默契地把这一页掀了过去。

王也暂时住了下来。

节目正式播出前发了预热的先导片。客厅超大屏电视开着，诸葛青横躺在沙发上，举着手机把那条宣传微博看了又看。

张楚岚的照片在最后，他放大了好几遍，确认世界上不会有第二只狗妖长成这副德行。

他好好的书不念，来这儿做什么？

诸葛青皱着眉，有些心烦意乱。他问过节目组，据说这人一开始不愿意来，但是在最后一刻又同意了，所以在名单上排到了最后。

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

不知想到了什么，诸葛青眼神一黯，强行把那个念头压下去，他起身抓过外套，帽子口罩通通没有，只在鼻梁上架了一副风骚的墨镜，大摇大摆地出门喝酒了。

主持人问诸葛青，恋爱经历这么丰富，还记不记得初恋。

诸葛青：我初恋在小时候。

主持人哈哈大笑，说咱们现在可不兴早恋啊，如果有小朋友看我们的节目，可千万不要学。

诸葛青慵懒地靠着椅背，冲镜头眨眨眼，笑着说大家要好好学习哦。

但主持人显然不会放过这个话题，转头就问这个“小时候”是高中、初中还是小学。

王也叫了外卖，全肉宴，张灵玉付的钱，然后就出门去上课了。王也觉得这人真好，怪不得张楚岚喜欢。

节目里的诸葛青微微笑着，似乎在思考。

王也盘腿坐下，拆开一次性筷子，夹了一大块肉，心里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

高中，初中，还是小学？妖的生命漫长，成长缓慢，如果换算成人类的年龄，他们那时候或许只能算娃娃吧。按照人界的说法，是未成年关系，还有一个更古老的，娃娃亲。

诸葛青眸光闪动，似乎陷入了回忆，微微出神。

他说，“很小很小，早就记不清楚了。那时候什么也不懂，还说要在一起一辈子。”

王也筷子尖一抖，肉掉回汤里，溅出几滴汤汁。

无忧无虑的日子就像一杯碳酸饮料上的气泡，制造快乐，但很快就会消退，留不下痕迹。

王也只能记起一些没头没尾的片段，比如诸葛青喜欢追着他喊“大老虎”，他把诸葛青顶在脑袋上，弓身一跃，飞过宽宽的山溪，风拂过脸畔，耳边都是清脆的笑声。他落地后就会说，小狐狸，你吵得我快聋啦。

诸葛青最后一次叫他大老虎的时候没有笑。

主持人问，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

诸葛青：那时候太小，不知道原来一辈子这么长。

王也放下筷子，感到难以下咽。

先导片一播，诸葛青初恋在幼儿园就上热搜了。词条不是节目组买的，是粉丝开玩笑刷上去的，白给的流量不用白不用。诸葛青不回微信，经纪人夺命连环call，在震耳欲聋的酒吧背景音里怒吼，让他转发微博。

诸葛青喝得双眼迷离，把挂在自己身上的几只手拎开，点进手机看了眼。

卡座里酒瓶子都快放不下了，他起身时踢倒了好几个。看清之后他兀自笑了会儿，陪酒的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也跟着笑。

当事人很快回应了热搜。

诸葛青：差不多吧，他那时候还虎头虎脑的呢。

赛普林林林

08 我心中有私念

诸葛青因为错别字被训了一通，经纪人在他耳边碎碎念，他托着下巴昏昏欲睡，懒得解释“他”就是“他”，不是“她”。妖怪虽然读的书少，但又不是文盲。
经纪人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但自从带了诸葛青之后，画风逐渐向唠叨老妈子靠拢。她一边喋喋不休，一边还能处理其他工作。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到诸葛青身上，发现这人已经闭上了眼睛，终于大发慈悲地住嘴，让他赶紧滚出去。
诸葛青如蒙大赦，离开前还不忘对经纪人抛个飞吻。
“蓉姐别生气，生气长皱纹哦。”
“滚！”

离下一次录制还有两天，这两天是难得的休息时间。诸葛青面带笑意，琢磨着要带女朋友去新开的餐厅吃饭。休息区聚了几个年轻小姑娘，捧着手机交头接耳，眼神放光。他正准备打招呼，听见她们提到“帅哥”的字眼儿，便凑过去问，有我帅吗？
诸葛青算是公司里的头牌，平时也没架子，工作人员对他都挺有好感的。果不其然，其中一个小姑娘就说，那肯定没有我们阿青帅啦。另一个紧接着开玩笑，阿青是漂亮，这位小哥是俊，不同款。
诸葛青不服气，抢过她们的手机，要看看是何方妖孽抢了他的风头。照片拍得很模糊，因为光线不好，又是偷拍，人脸在彩色灯光下有些失真，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在酒吧里看书的王也。
诸葛青径直回家，哪儿也没去，在卧室里闷了一天。地上落了两个烟头，他打开窗散掉烟味，兴致仍旧不高。最后无可奈何地踹了一脚墙面，暗骂自己不争气。

录制开始后，张楚岚到的很早。诸葛青一反常态，也早早到了，他没去自己的专属休息室，而是推开张楚岚所在的房间门，迅速扫了室内一圈。
诸葛青：你一个人？
张楚岚：你这语气，是失望还是庆幸啊？
诸葛青倚着梳妆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教别人看不出他的想法。他手里捏着张楚岚放在台面上的出入证，把它拍在张楚岚胸口。
诸葛青：没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你一句，一证一人。
他发现了。躲在衣帽间屏气凝神的王也顿时泄了气。
诸葛青状似无意地走到了衣帽间门口，回身笑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张楚岚很怕他下一秒踹门，然后一虎一狐就要当着他的面上演全武行。他没想到和诸葛青再见会是这般情形，只觉得对方在娱乐圈混了些时日之后脾气越发捉摸不透了。
张楚岚：赚钱啊！说起来你当明星赚不少吧？
诸葛青踱回他面前，笑了笑，态度很谦虚，说大家都是打工仔，他也只不过比张楚岚赚得多一点点而已。说完毫不留恋地走了，徒留张楚岚在原处，为那“一点点”捂心怄气。
王也出来时脸色不是很好看，张楚岚以为他是被诸葛青的态度伤着了，安慰了几句，谁料王也却说，诸葛青的味道不对劲。
张楚岚：哈？他早让护肤品、化妆品和香水腌入味了，你难不成还想闻到山上泥土的芬芳？

诸葛青心不在焉地录了一天，他对这个节目兴趣寥寥，因为对方给的钱多，才被经纪人卖了过来。结束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他在车上眯着眼睛，由着助理给自己卸妆。车驶入地下车库，他一个人回了家。
因为出门前没拉开窗帘，此刻室内一丝光亮也没有，但有一道气息不遮不掩地提醒他，屋里有人。他的瞳孔缩了一下，闪过一丝幽蓝的光。
灯亮了，客厅里有一只巨大的老虎，背对着他趴着，背影隐约还有点委屈。再走近些，他便听见细微的咕噜咕噜声，老虎睡着了，睡得和小时候一样熟。
诸葛青怔住了，踟蹰不前。他太久没见过大老虎了，自从王也化形之后再没变过原型。后来两人分道扬镳，更是连面也没见过。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把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揍一顿，赶出去，可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远，当初的怨怼和伤痛早已淡去，他若是再闹上一番，就显得不合时宜。
仿佛他从来也没真正走出来一样。太难看了，诸葛青只办漂亮的事儿。
他情不自禁地挨着王也坐下，摸了摸虎颈。手指插入柔软的虎毛，他的思绪猛然也软得不可思议。
王也为什么要来呢？

王也醒了，两人离得这么近，他越发肯定自己没闻错。诸葛青身上的确有一股不属于他的妖味。他侧过头，毫无征兆地伸出舌头，把诸葛青舔得湿漉漉的。
诸葛青尚未回过神，任由他动作，舒服得仰起脖子，细声细气地哼着。
王也吐了吐舌头，问，什么味儿？
诸葛青：嗯？卸妆水……
王也：……
虽然毒不死，但还是好想漱口。他变回人形，接住往后倒下的诸葛青，垂眸看着对方。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儿，诸葛青抬起手，摸了摸王也的脸。
诸葛青：你怎么还没入道？
王也是要位列仙庭的妖，一旦入道，飞升指日可待。
王也：我心中有私念，入不了道。
诸葛青的声音里有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颤抖。
“无情无爱，哪来的私念？”
王也深深地看着他，露出苦笑。
“我若说得清楚，便不在这儿了。”
诸葛青坐起来，撑着额头沉默了片刻。他不肯承认，心底里有一丝隐秘的欢喜，就像一簇小火苗，跳个不停。他越想压制住它，它就烧得越旺，最后几乎要烧光理智，让他的思绪像野草一样开始蔓延。
他是为我而来吗？
诸葛青转身问他，为何而来。

王也犹犹豫豫的，最后说因为近期骚乱频发，妖界新出了一项规定，要求所有在人间密切活动的妖统一登记报告，严格管理。各地负责人要做好登记工作，及时向上汇报。
火苗熄灭了。
诸葛青瞬间冷静了下来，原本柔软的眼神变成坚冰，脸上又浮现出常年不变的笑容。他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了两圈，最后去酒柜里开了一瓶酒，喝下半杯才匀过气。
诸葛青：这种事你托张楚岚给我带个信儿就行了。
王也：上面催得急，我怕你忙起来就给忘了。
诸葛青动了气：什么破规矩！妖族在人界混了上百年也没出过大事，有不安分的妖就去捉来毙了，关我们什么事？我要是不登记，他们能拿我怎样？
诸葛青说完也知道自己是在借机撒气，于是又喝了一杯酒，因为喝得太急，面上渐渐泛起红。
王也：知道你不喜欢这些，报告我都替你打好了，只是最后需要你亲自签字。
诸葛青：你真贴心。
王也被不咸不淡地刺了一句，自觉也无法再在这里呆下去，于是拿出那份报告。

诸葛青接过来看了眼，半晌没说话。
王也：有问题？
诸葛青神色木然：为什么我户口落在你家？

赛普林林林

09
妖和人不一样，一般都是集体户，除了代表这只妖受谁管辖之外没有别的意思。按理说诸葛青的户口应该落在兰溪。王也特地给诸葛家送了信，不料那边却说让诸葛青落在玉倾山——就是王也家的山头。理由很简单，兰溪的狐狸基本都在人间鬼混，新规定一出，诸葛家主忙得脚打后脑勺。相比之下，玉倾山上的妖怪大多避世，管起来轻松，王卫国便卖了对方一个人情。
他想，反正老三呆在山上也心不在焉，正好给他一个借口，下山见小狐狸。
王也明白他爸的良苦用心，但此刻也不禁气闷，这简直是丢了一个烂摊子给自己。他戳了戳地上那只被五花大绑的兔子精：喂，你户口哪儿的？
兔子精双眼通红，我见犹怜地瞪着王也，但就是不开口。
王也：你瞪我干啥，问你话呢。
兔子精哭了，一抽一抽的，雪白的小脸上滚满泪珠。
王也头大如斗，见问不出什么，只好先把她记录在案。这是他抓到的第一只妖怪，此前一直附身在一位二十五岁的都市丽人身上。该都市丽人今天和张楚岚组成一日cp，录了一天节目，触发了他偷偷放在张楚岚身上的破障珠。
王也：你别哭了……咱俩打个商量，你告诉我还有多少附身的妖，我放你走，怎么样？
兔子精抬头看他，声音几不可闻：很多，很多……
王也眉头一皱，追问：你为什么要附在她身上？
兔子精：我饿，很饿……

王也放走了兔妖，沿着马路沿走回住处。
国有国法，妖有妖规。妖族入人界，不可附凡人身，这是禁令第一条。一是妖气会对肉体凡胎造成不可逆的损害。二是妖族之间除非修为差距悬殊，普通的妖之间无法互相辨认，再附在人身上，就如泥牛入海无踪迹，容易引发祸患。即使像兔妖这种法力低微又没犯事的，也会被遣送回原籍受罚，所以一般没有想不开的妖去坏规矩。
为什么这次会冒出这么多以身试法的？兔妖说她饿，饿为什么要附身？不附身又不是吃不了饭。王也想了一路，没想出结果。到楼下时抬头看了看，张楚岚家居然还亮着灯。

厨房传来水烧开的声音，张灵玉把面下进锅里。他腰上系着围裙，打蛋切菜的动作熟练。
“哎呀，我帮你切。”
“学长，这个菜横着切还是竖着切？”
“你不用给老王做，他饿不死。”
“冰箱里还有速冻饺子，让他自己热一热呗。”
王也敲门的动作一顿，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张灵玉举着锅铲，神色无奈：楚岚，你不要像小狗一样围着我打转。
张楚岚眼神熠熠，差点张嘴“汪”了一声。学长说我像小狗，是夸我可爱的意思吗？
张灵玉迟疑片刻，还是把这尊佛请出了厨房，他皱了皱眉：你站在这里太碍事了。
张楚岚“哦”了一声，却没有走开，趴在玻璃门上，视线追着张灵玉的背影。他想，张灵玉肯定早就忘记自己曾经救过一只摔断腿的小狗了，但他还记得这个人的味道。
很好闻，是冬天落下的第一片雪花的气味，纯净得不掺任何杂质。妖怪总是迷恋这类东西，干净的眼睛，禁欲的身体，不染尘埃的灵魂。
张楚岚对张灵玉上瘾。

诸葛青的公寓在二十三层，外墙上有一片黑影晃动。王也熟门熟路地翻窗摸进客厅，巡视领地似的转了一圈。诸葛青还没回来，不过他没有夜不归宿的习惯，不管厮混到多晚也不会在陌生的地方过夜。
王也其实不饿，但是一想到此刻张楚岚正在享受热腾腾的面条，他的肠胃开始向大脑传递进食的信号。他拉开冰箱门，右侧放了一整面的鸡蛋。
诸葛青从小就爱吃鸡蛋，后来也爱吃别的蛋。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怪异，转开视线。上下层都塞满了生肉和鱼，厨房没有开火的痕迹，显然这些都是生吃的。肉类在冰箱内灯的照射下，反射出猩红的光，他嗅了嗅，忽然又没了胃口。
公寓里虽然没有蔬菜，但是水果很多，王也最后叼着苹果，在客厅里索然无味地咀嚼，直到玄关传来声响，他立刻回头张望。
诸葛青对上他的目光，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他一边说，一边朝王也走来。王也猛然打了一个巨响的喷嚏，一对虎耳“嗖”地冒出来，颤了两下。诸葛青站住，转身走向浴室。他身上充斥着烟酒和人类的味道，对敏感的兽类而言，的确很刺鼻。

王也没他想象的那么娇贵，他只是又闻到了陌生的妖气。由于体质特殊，王也对藏匿在人间的妖有很强的分辨力。只是不知道诸葛青到底招惹了何方妖孽，如此执着地往他身上盖章，不知收敛。
浴室的水哗哗流着，诸葛青贴着瓷砖壁，心不在焉地冲掉泡沫。他想，出去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把王也赶走。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就听见那人在外面敲门。
王也：我能进来吗？
诸葛青：……不行。
门口的黑影消失了，没过多久，王也拧开门把手直接走了进来。他盯着一丝不挂的诸葛青说，以前你也说不行，但……

剩下的话他没说，因为诸葛青显然气得不轻。他迟疑地上前一步，试图干些别的缓和一下气氛。可他一靠近，那股挥之不去的妖气就开始刺激他的神经。王也僵在原地，脑袋里仿佛煮了一锅沸水，咕嘟咕嘟——是愤怒吗？
诸葛青：你衣服湿了，快滚出去。
王也点了点头，身上的衣物尽数消失，水流毫无阻碍地流过躯体。他赤身裸体地靠近诸葛青，毫无征兆地按住了对方的脖子，低头埋进去。
浓重的妖气扑面而来，这是挑衅。
王也：你这样洗不掉的。
诸葛青皱起眉，还没弄懂这句话什么意思，脖子一疼，已经被那人咬住了。王也舔了舔自己咬出来的伤口，然后熟练地开始气味覆盖流程。
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诸葛青颈部微微泛红，他抓住王也的头发，冷冷地问：你什么意思？
王也察觉到诸葛青某处的反应，虽然他显然没有这个意思，但总不能直接说你被妖精缠上了，我还要用你当诱饵捉妖，于是他说，我帮你弄。

诸葛青想到一个词——炮友。
他们在浴室里荒唐地闹了一场，出来时诸葛青披了浴袍，浑身上下都是某人的味道。王也跟在后面，忽然问他，你要不要和我回一趟玉倾山？

隔壁在吃饭的

事实证明，王也就是馋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