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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也在向塔上交申请后遇到了张楚岚，张楚岚眉头紧锁捏着根烟，烟灰烧了一大截，岌岌可危地粘着烟屁股，颤抖着偏偏不掉。
王也经过他时小声提醒了一句，火要烧到手了。张楚岚这才如梦初醒般收了那张苦瓜脸，笑呵呵地抖了抖烟灰，和王也打呵呵：“老王，好久不见。”
王也感知到张楚岚在这时瞬间建立了一层厚厚的精神屏障，死死地关住了他的思想，外人勿进。张楚岚是个好向导，他从不随意放出精神兽，直到他和张灵玉打了一架，没权限看私人资料的人群才得知张楚岚的精神兽是一只鹰。他向来很警惕，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对他的警惕有实际感知，或许只有精神力A级以上的向导能感知到张楚岚隐秘的精神屏障。
张楚岚流了一身冷汗，王也虽然是哨兵，但他的精神力不输A级向导，这就让王也成了这塔里唯一一个正在服役且不需要向导的哨兵。张楚岚不确定王也刚刚有没有探测他的思想，虽然他相信王也的人品而且他并没有被入侵的感觉，但谨慎一些总是好的。他知道王也一定闻到了他散发出的紧张气味，这天杀的S级哨兵，他不需要向导，代表着他的感官调度随心所欲，甚至不会对他造成什么精神负担。
王也点了点头，一副什么都没看出来的模样，说：“是挺久没见了，有空一起吃个饭哈。”
张楚岚摆了摆手：“吃什么饭啊，我又接到任务了，唉，就是和之前六塔那档子事有关的，六塔被未知武装分子入侵关我们啥事儿啊，非得从好几个塔里调出人来查。唉，我们这些小爬虫也只有听命的份儿了…”
他又说：“当然了，老王你这样的肯定不会轻易被动用的，塔里给你的任务也只有每天做些基础训练，生怕你闲了。”
这话里有话。王也的直觉这么告诉他。当然也可能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但塔对王也这种离谱的哨兵的确是过于冷淡了，每天的基础训练似乎只是要保证王也每天都出现在他们眼里，确保他在管辖之中。日复一日，王也虽然是人到场了，但对于每天的训练是偷工减料，最过分的时候他甚至在训练场睡了一整天，竟然没人来叫醒他。
“哪来这么多麻烦…”王也叹了口气，拖着步子走下被银白色墙壁包围的楼梯。
银白色的指挥部大楼有六层，地面上三层地面下三层，上三层坐着外套上钉满了勋章的军官，下三层坐着说不出话或即将说不出话的人物。
王也下去过，他也是在单向玻璃里审过人的，那甚至就是前几天的事。王也进了那个用银白色金属裹成的小房间，他坐在那个低着头的向导对面，据说对方是A级向导，擅长用精神力攻击的那型。
难怪把我叫来当枪使。王也无奈地听耳麦里的声音介绍低着头的那人，单向玻璃外的人平日把他当做一把好刀，在现在又视他为危险人物，碍于被审人的身份他们不方便给他戴上阻隔器，只能让一个精神力比他更强的家伙来帮他们审人。
这根本不是王也擅长的领域，他是第一次审人，想必对方如果够聪明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个菜鸟。
王也像个大爷一样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一脸倦意地翻着手里套了层情报外壳的新闻杂志，单向玻璃外的人咳了一声，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麦。
王也这才开口：“你叫……诸葛青是吧，前几天的未知武装分子入侵六塔和你有关系吗？”
“没有。”他还是低着头，任由靛青的发丝挡住眼睛。
“我这有你在事发前向未知地址发送的加密信息记录，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王也啪地合上了那本换了封面用来伪装证据的杂志，听着耳麦里的指挥收走了它，确保嫌犯够不着。
诸葛青抬起了头，王也注意到他眯缝着眼睛，眼尾弯弯像带着笑意。他笑了，他的笑容亲昵得仿佛两人是相知已久的老友，仿佛王也早就被他划进了最亲近的关系圈，仿佛他的确是带着善意的。
诸葛青温声道：“你是…王也对吗？我听说过你，现役唯一的S级哨兵。我听说你不需要向导？你应该认识我，六塔所有未结合的哨兵都是由我来进行精神疏导的。”
他的声音很轻柔，在这个逼仄的审讯屋内盘旋着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缓缓爬上王也的肩上，绕住他的脖子。王也眨了眨还围着黑眼圈的眼睛，果断地开口：“抱歉，没听说过哈，我挺少关注哨兵向导结合不结合这回事的。按你这么说，你接触的哨兵不是最多的么。”
诸葛青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但他瞬间调整好了表情，他又带着完美笑容面对王也了。
“那真是可惜。”
随着话音落下王也的视野开始扭曲，他眼前的诸葛青似乎以一点为中心开始向内坍缩融化，背景里的银白色金属伸出触角和诸葛青绞成一团。他坐在椅子上却被失重的坠落感击中，他浑身发毛，耳麦的电流声滋滋作响，有人在他的耳朵里说些什么，和电流声混合了听不真切。他仿佛被扔进了极速的漩涡中心，感官对他来说只是加剧混乱的缺口，一时间他像是在万里高空自由落体，又像是被压在无光的海床之下艰难地呼吸。在漩涡之中又有一把尖刀挑开他的颅骨要窥探其中的秘密。
诸葛青并不会想拿到那份资料确定真伪，他更愿意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进入王也的精神世界，让王也的眼睛代他去看。他其实没必要让王也感官紊乱，这种冒险的行为其实是有点报复意味在里面的。他很可能因为袭击王也被直接击毙或是被当做招供，但他不在乎。
就在他探入王也的精神领域时，他的精神触角却被排山倒海般的精神力压了出去，甚至将他牢牢压制以致动弹不得。这样强大的精神力并不像向导的精神力一样变化多端，只是像一堵高墙，凭借自身的雄厚将入侵者驱逐。
诸葛青被逼得不自主地放出了精神兽——一尾青色的小龙。那条只有一尺左右长的小龙只出现了一瞬，在空中甩了几次尾巴就被诸葛青收了回去。在王也的精神力退去后，诸葛青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刚从感官紊乱恢复过来的哨兵，他握紧了颤抖的拳头。
王也像刚午睡醒一样揉了揉太阳穴，砸了咂嘴，按着耳麦说了句“我审不了”，有点急躁地拖开了椅子站起身。诸葛青也想站起来，但被手铐锁在了椅子上，只带出一串锁链碰撞的声响。他被锁在椅子上但蓄势待发，他提高了音量像生怕王也走急了听不见：“王也，我们会再见的。”
“你坐在我对面，处境有什么不同吗？”
王也关上了门。
不得不说一塔处理特殊申请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当天晚上王也就收到了回复。当然了，毕竟王也仅仅只是申请在未结合的情况下在塔外居住，结束一天的训练和任务之后住在普通人之中，远离塔里死气沉沉的银白色建筑。
正常情况下塔不会允许未结合的哨兵向导离开塔到普通人之中生活，毕竟外界的影响太杂乱，没有向导的哨兵失控太危险，没有哨兵这个集中精神的目标向导太容易精神暴乱。
但王也这样的去申请，自然是一路绿灯，只要他依然每天出现在塔里。
这都无所谓了，王也心想。怎样都好，只要他过得舒服就行。
他在训练场独属他的房间里一直坐到傍晚，他在想他进塔之前的生活。他其实并不算是传统的哨兵，大部分哨兵向导的血亲都是哨兵向导，从小就在塔里生活，接受特殊的教育长大。王也不太一样，成年那年他觉醒了哨兵能力，当时铺天盖地的感官信息从四面八方涌来还吓了他一跳，但他很快适应了，用他自己的方法调整好了状态，等塔里的人赶来，他已经坐在餐桌上一如往常地吃午饭了。感谢他爸的关系，塔没能强硬地把他带走，反正他也能自己调整，干脆任他在大学待了三年。王也在大学实在感觉格格不入，哨兵的感官能力和身体素质让他在人群中脱颖而出，而他解释不了。在第三年他干脆退了学来塔里服役。
他的肚子有点饿了，现在打算出去找点吃的顺便找个新住处。他不太想告诉他爸自己搬出来了，他爸一定会让他回家，或者至少离家里近点。
王也让去市区执行任务的队伍捎了他一截，下车后先找了家酒店开了间房，躺在床上琢磨等会儿去干嘛。
酒店就在街边，楼下车轮碾过石子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他分辨着树上不同种类的鸟鸣声，偶尔有人们说话的内容传来
——“我们会再见面的。”
这句话冲破世上数万种声音无比清晰地来到王也耳中，王也猛地坐了起来。
这句话他记得，他记得有谁对他说过，那是谁？他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当时是他自觉醒以来第一次感官紊乱，他下意识地做出了排斥行为将不属于他的精神力赶出了他的领地。那是他第一次受到来自向导的精神攻击，也是他第一次用精神力进行反击。
被他攻击的人是谁？是男人还是女人？靛青色碎发衬着的白皙脸颊上的五官模糊不清，身后的背景也是一片虚无的银白，只有声音是清明的。
这是谁？床边的窗户被推开，风灌进来扬起窗帘，王也转过头，有个一头蓝发的漂亮男人蹲在窗台上，风把他的头发吹得飘动，他脑后的长生辫像一尾游龙。
是他。
王也心中警铃大作，翻身滚下床铺去摸他放在床下的枪。
他在床上睁开了眼。
是梦吗。王也扭头看着梦里被推开的窗户，它确实是打开了，窗帘被风断断续续地吹动着仿佛在呼吸，蹲着人的窗台上只有一只鸟刚刚飞走。
床下的枪还在原处，他拿起枪检查了一遍，没人动过。刚刚他可能是太累了，刚躺上床就开始做梦。
奇怪的是他现在醒了，无比肯定梦里的那个人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诸葛青，诸葛青长啥样他一清二楚，就连那天诸葛青的眼睛是怎么弯的嘴是怎么笑的他都能画出来。梦里他却死活想不起来那是诸葛青。
算了，不想了，吃晚饭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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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9 19:25:39
